長夜漫漫, 群星黯淡,唯有荒野上的火焰不斷盤旋、高舞著,其豔如盛夏的陽光, 其熱如情人的輕吻,為赤/裸的女人們披上紅橙黃的絲紗,婀娜的光影和嫵媚的身姿宛如愛人交/溝,徹底融為一體。
熱烘烘的能量暈染上蒔蘿的雙頰,她不禁望入那些赤紅灼金的火焰, 既覺得害怕又覺得著迷。
綠仙女在篝火裡施展著香料的魔法, 初春采收的水仙、薔薇;盛夏熏染的紫蘇、薄荷、檸檬香草;秋陽烘曬的迷迭香、鼠尾草、肉蔻。濃鬱的氣息在空氣中迸發開來, 火焰的顏色時而紅如落日、時而濃如融金, 它鮮活跳動著, 彷佛擁有了生命。
蒔蘿很快回神,她掐了掐海蓮娜的手, 對方差點失神往篝火走去,被蒔蘿喚醒後,她也趕忙捏了捏另一隻手牽著的小女巫。後麵有幾個月女巫都中了招, 眼神迷茫, 渾渾噩噩,幸好葛妮絲眼捷手快,硬是按住幾人。
綠仙女的魅惑魔法啊……開了無效化外掛的蒔蘿隻能叫月桂幫幫忙, 月精靈義不容辭, 提著鵝毛劍給每個小女巫的頸後來上一針, 瞬間喚回她們的理智。
蒔蘿不敢大意,她隨手撿起了地上幾頂花冠,大部分綠仙女雖然渾身赤/裸,但頭上都佩帶有鮮花或綠葉編織的頭冠。
蒔蘿曾聽瑪麗姑母和佩倫說起, 春夏兩位女神賦予少女蓬勃的生氣,賜予未婚女性綻放的魅力,所以她們頭戴鮮花和葡萄葉編織的頭冠,而成年女性頭戴麥穗編織的頭冠,象征三位女神之長,三季之末的秋天金女神,她本身的形象就是一位成熟智慧的女性。
頭頂花冠,身披綠袍,月女巫們就像披著鮮花和葉子偽裝的小獅子,小心翼翼鑽入溫馴的鹿群,不能出聲,一個失誤,就可能讓整片鹿群失控,將她們踩踏而死
蒔蘿不過才走了幾步路,再往回頭,來路已經被消失在蜂擁的人群。
她們完全被綠仙女包圍了。海蓮娜握著自己的手微微出冷汗。
幸好這些綠仙女都醉得差不多了,她們沉醉在舞蹈和果酒的熱度中,蜂蜜、牛奶、葡萄酒源源不絕,壓根沒人注意到她們。蒔蘿也儘可能遠離明亮的篝火,不讓自己的身形曝露在火光下。
篝火奔流的荒野與月光灑落的米勒穀是如此相似又截然不同,這些女巫不用抬頭追尋天上的星火,因為她們生來就是大地生生不息的野火。綠仙女用生命照耀大地,而當野火燒儘就是寒冬和死亡降臨,所以才要在大地沉睡前儘情享受生命的饋贈。
這樣耀眼的存在為什麼沾染上邪惡呢?
容不得她多想,一群月女巫屏氣凝神走入宴會中心。她們表現得就像初次參加宴會的小女巫,頭頂花冠,動作羞澀地加入狂歡,一時間也沒人注意到她們。
維拉妮卡說的通道是一顆死掉岑樹下的兔子洞,她指的模糊,但蒔蘿還是大致找到方位,遠在三座篝火之外,等於是要跨過半個狂歡宴會,且不說要頂著那些蒙麵女士的目光下,綠仙女再怎麼嬌美可愛,一群喝醉發瘋的鹿群也是可以踏死人的。
蒔蘿行走在人群之中,她感覺頭上的花冠突然生出千斤的重量,每個呼吸都是一次戰栗,她們就像電影中將腸肉血水倒滿全身,小心翼翼穿越喪屍群的倒黴角色。
少女半跳著舞半混進去人群,她轉頭想看夥伴們有沒有跟上,昏暗的視線有些難以辨識物體,但她能輕易看見月長石的光芒,在沉沉的黑夜中如一閃而逝的星火。
葛妮絲是其中最好辨認的,一個紅發綠眸的綠仙女擺著死人臉,手腳彷佛抽筋一樣在人群中扭動,有一瞬間蒔蘿還以為外麵的活屍闖進來。
她們一路彎腰低頭,倒也被她們鑽出一條路來。
蒔蘿看著那株枯瘦的老樹就在麵前,心下一喜,腳步不由得加快。
突然一個身影擋住她的視線,蒔蘿皺著眉,抬頭一看,心臟差點沒從嘴巴跳出來。
那是一個頭戴鹿骨麵具的女人,鹿角彎曲分岔,角身鍍以金漆,又飾以銀葉和金穗粒,扭曲的枝椏織就出壯美至極的頭貌,但蒔蘿看進那兩顆骷髏的黑洞,一股不祥的預感從裡頭蔓延開來。
“讓我瞧瞧,竟然有幾隻小老鼠跑入我們的宴會。“是伊蘭!
就如其他蒙麵女士,伊蘭身披華袍,頭頂鹿冠,氣質高貴出眾,宛如女神降臨,渾然不見之前的老態和狼狽。
伊蘭惡毒的視線直盯著蒔蘿,似乎已經穿透月長石的幻象魔法,看出她的本貌。
“捉住她,她們是月女巫!“她尖銳的嗓音隨著夜晚的冷風傳遍整個原野,蒔蘿如置深淵,下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大女巫的命令堪比最強烈的解酒藥,所有綠仙女瞬間驅散了醉意,目光炯炯朝蒔蘿等人看來,重點她們全都沒穿衣服,一片白花花、表情狂野的女人完全超越喪屍圍城,來到了一個新層次的恐怖。
蒔蘿頭皮發麻,她拉緊瑟瑟發抖的海蓮娜,想要在一片肉海中找到生路。
“住手。“
清冷的聲音如一隻大掌輕鬆撫平空氣中的騷亂,蒔蘿認出她。
“阿梅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