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座背後也是一幅巨大的玫瑰花窗,大概是為了鎮壓魔女的詛咒,玻璃花窗上鑲著的不是至高神,而是身披白袍的聖女。她也有著一樣光輝亮麗的金發碧眼,此時垂眸而下,就彷佛在看顧著自己的愛子般,所有絢麗神聖的光芒全都愛憐地灌注在神座上的少年騎士。
明明都是食人的魔狼,一隻卻把自己打扮得像正義使者一樣,這隻黑狼不但算計同族,還要惡心同族。
滿身臟血、玻璃屑,養尊處優的銀狼王從未如此狼狽,他氣得破口大罵:“你他媽的狗雜種從哪裡弄來那群發瘋的玩意?”
穆夏不以為意一笑:“這可不能完全算在我頭上,我自己也沒有能力應付,這不就請你來幫忙嗎?”
西裡斯對同族的血肉不感興趣,不過現在他很樂意把這隻黑狼的血肉一塊塊撕扯下來,咀嚼成肉泥吞下肚,再用他的骨頭磨牙,但是……
“你是新的黑狼王。”
西裡斯恢複冷靜,冷藍色的豎瞳打量著少年狼人,銀狼王終於明白自己的失算在哪了。
“不就是闖了你的地盤嗎?我的狼群可以從薩夏周圍所有森林撤離,你的狼群還很弱小,森林才是狼最好的遮掩,我領地的食物很充足,那些地盤全部都可以劃給你。”
到底是狼王,西裡斯能一邊應付月女巫追殺,一邊在人類國度混上高位還是頗有手段和心計。
他在人群中潛伏多年,冷眼看著自以為沒有天敵的人類自相殘殺,鮮血和陰謀是魔物最好的滋養,他的狼群無聲壯大到峻麗河的每一個角落,他的信徒也早早深入教會,暗地鼓吹著驅逐女巫的熱潮。
女巫避退荒野,黑狼群潰散滅亡,散漫的紅狼從沒成過氣後,唯獨生來高貴強大的銀狼將重返榮耀,重新回到被人類視作神明供俸的年代;弱小的人類男性是忠誠的走狗,美味的處女像小羊般任他們挑選,就連那個高傲美麗如女神的安柏也會是他的戰利品。
今天是他小瞧了這隻黑狼,沒關係,這口氣先忍下來,現在他必須在月女巫和穆夏的夾殺安然撤退。
“你急著想討好你的女巫心上人,但我了解那些不能被稱作女人的女人,她們獻給女神的供品是狼頭,她們不會放過任何一隻狼,更彆說你在薩夏搞的動靜。沒有女巫會信任一隻狼,更何況是狼王,你確定你那位心上人愛的不是你的腦袋嗎?狼王的腦袋可值錢了。”
銀狼王想起那位黑發小女巫和黑狼的關係,這隻狼還年輕,根本不懂狼人和女巫之間的血海深仇,看到美貌神秘的女巫就被迷得神魂顛倒。他從中挑撥,也許能拉攏這匹還不成氣候的黑狼群。
少年的聲音無辜而澄澈:“狼王?這裡隻有一隻狼啊。”
騎士終於站起來,他從裝滿聖水的金盆抽出銀劍,劍身粼光閃爍,聖水從劍身滴滴答答落下,空氣中浮動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息,
“而我穆夏.霍爾卓格將驅逐銀狼王,將榮耀之狼頭獻給至高神。”
他嘴裡說的至高神,心裡卻浮現黑發少女的身影。是啊,隻有狼王的腦袋才配得上她的榮耀。
穆夏握著銀劍,感受著從血液沸騰的魔力和興奮,但很快被他壓下。今夜他隻會是騎士。
察覺對方變化的氣息,西裡斯還有什麼不明白,他是想征服安柏那頭母獅,而這隻幼崽卻是哈巴哈巴上趕著給女巫當狗,簡直丟儘狼人的臉。
他冷笑:“你確定你穿的那身笨重的盔甲能追上我?”
西裡斯一直留意著外麵的動靜,那些死人似乎莫名其妙停止了躁動,不管這隻黑狼用了什麼邪惡的詛咒讓死人複活,但現在明顯已經失效了。
穆夏也注意到外頭的死寂,他聳聳肩,有些無奈:“真可惜啊……”
西裡斯懶得和他廢話,他做事果斷,也不留戀戰場,立刻就要用原形逃走。
“真可惜,我本來想一劍給你個痛快。”
少年的聲音近得彷佛就在耳旁,西裡斯瞳孔一縮,麵前閃過一道黑影,他下意識伸爪想突破,卻反而被一記更強的銳氣擊倒在地。
銀狼王感覺背部一陣灼痛,熱血噴湧而出,他齜牙咧嘴地看著攻擊的方向,下一秒,卻感覺血液凍結,宛如詛咒反饋。
漆黑的毛發根根豎起,如同其爆湧的黑色魔力,漆黑如濃霧的巨狼露出銳利的犬牙,琥珀色的眼瞳閃爍著殺意。
“不可能!”西裡斯不敢置信,這股氣息……兩頭黑狼王?
穆夏依然好整以暇站在神座旁:“怎麼不可能,當初你透漏黑狼王的蹤跡給紅騎士裡奧.霍爾卓格,不就是預料狼王的血潑灑他全身時,他會被詛咒成為下一隻黑狼王。”
屠龍者終究成惡龍,這是連教會和女巫都不知道的秘密,狼人是災厄,狼王的血更是極致的詛咒,詛咒隻會延續,不會消失,所以狼王永生不死。
狼王一死,任何一頭狼可能會成為狼王,所以西裡斯才故意泄漏黑狼王行縱給教會,黑狼王會在殺掉他的人類身上重生,但寄生在人類身上的狼王也會很虛弱,彼此都是折磨對方的牢籠。
西裡斯這招極其陰毒,一次廢掉與自己地盤相爭的黑狼王和教會最強的騎士,銀狼群從今以後便肆無忌憚地在峻麗河擴張。
追根究柢,所有源頭還是回到了狼人,不愧是大陸的詛咒之源。
西裡斯不知道,他野心之舉造成的後果如星火燎原,被詛咒的紅騎士選擇自我封閉,被冷落的妻子沉迷黑魔法和魔女奪取了黑狼王的精血,之後便是長達十幾年的謊言、謀殺和鮮血……而如今這火終於反過來燒到西裡斯自己身上了。
年輕的黑狼王對著宛如幽魂再現的老狼王微微一笑:
“父親大人,我們一起吧。”
一起愉快地複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