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終於放開維拉妮卡那張被拉到變形的臉,另一隻手偷偷變出手機。
水晶屏幕上又多了一個新的APP,櫻桃紅的底色,中心飾一隻漆黑小蝙蝠,彷佛一顆可愛極的萬聖節糖果。
喔喔,難不成造物還會自動生成一個獨立管理的APP?
蒔蘿按耐下好奇,正想關掉手機,掌心突然一陣酥麻的震動,屏幕上亮出數則紅色警告──
【警告,偵測到魔王等級災禍反應!】
【警告,偵測到魔王等級災禍反應!】
【警告,偵測到魔王等級災禍反應!】
-
白狼猙獰的腦袋似乎還在困惑自己的死亡,他舌頭吐露在外,藍色的眼眸像是死魚一樣上翻,濃稠的鮮血從斷裂的犬牙滴落,在地上灼燒出一片焦黑。
串串血珠豔如寶石,一顫一顫點綴在純銀無瑕的劍身,金發碧眼的少年騎士扣膝坐在斷首的狼屍上,濃鬱的鮮血如聖水般沐浴出騎士壯麗淒美的身影,恍若一幅屠龍英雄的油墨巨作。
輕巧的夜風穿過破碎的花窗,搖曳的燭火像是在為負傷的英雄哀悼,騎士少年淺秀的睫羽下似乎也含著憐愛眾生的柔光…….
然而事實上,穆夏盯著那顆狼腦袋,覺得這份禮物實在有些不堪入目,自己應該讓西裡斯擺好表情在砍下他的醜腦袋。
不過狼已經死透了,少年聳聳肩。
他拎住那顆狼腦袋,上下搖了幾下,像是想搖出什麼東西,他沒有等太久,一股濃白的寒氣從狼首的口鼻絲絲冒出。
年輕的黑狼王深吸一口氣,他吸收著那絲絲縷縷的濃霧,絕對不讓任何一絲詛咒有逃跑的可能,他可不會讓新的狼王在他不知曉的地方誕生。
純銀騎士依然端麗聖潔,隻是在那不經意一笑間,他伸出舌尖,舔入嘴角的一滴血,再抬頭,琥珀色的細瞳與白狼幽冷的藍眸相對,兩方水火不容,終究有一方勝出,一個生機勃勃,另一個早已歸於死寂。
不過狼王最後的反撲還是不容小覷,哪怕穆夏和黑狼連手,還是有好幾次被西裡斯險些逃脫,穆夏隻能逮住機會一劍斬首,狼王尖銳的爪子正要往少年漂亮的臉蛋招呼過去,一顆腦袋卻已經先落了地。
銀盔甲限製住少年的行動,卻也保護了他,穆夏說不上太狼狽,卻也談不上輕鬆。
他看向不遠處,巨大的黑狼趴伏在地上微弱喘息,除了腦袋沒分家,他看上去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肚腹的毛發被濃稠的鮮血染成塊狀,黑狼沒了一隻耳朵,巨大的腦袋被爪子撕扯得隻剩一顆眼球,
他像是破損的稻草娃娃,爛肚破腸,隻剩下一口氣微微喘著。
哪怕前身是人類,但狼王的詛咒是永生不死,就算放著不管,也很快就會恢複如初。
穆夏這麼想,打算一會叫幾隻黑狼把他的父親大人拖回地下室療傷。
隻是他才靠近了幾步,就很快停了下來。
一個人影緩緩顯形在黑狼身側,那是個苗條纖細的女人,皮膚透白,金發碧眼,純美的姿容熟悉如神座上聖女的麵容,亦如緋壁堡那幅被燒毀一半的肖像。
穆夏停下腳步,安靜地看著少女──索非亞.霍爾卓格。
少女幽靈沒有看他,隻是固執地守在黑狼身邊。
穆夏捏了捏掌心,試著想揮去眼前的幻覺,但每走一步,那身影就越發真實。
索非亞已經死了,死在十六年前,死在少女最美好也是最瘋狂的歲月裡。穆夏從沒真正見過她,卻無比了解這位未曾謀麵的母親。
她眼中沒有自己,永遠隻有她的堂兄,啊,她的大英雄。
就好比現在,原來她的亡魂一直徘徊在失去原貌的男人身邊,自始至終從未離去。
但為什麼,今天卻出現了呢?
穆夏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快步上前,這是他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後一次看著自己的母親,對方依然沒有看他,而是看著麵目全非的黑狼,好像能穿透那身狼皮,看到自己愛人的樣貌。
少年深吸一口氣,舉起銀劍,對準黑狼的胸口,深深刺入──
當銀劍刺穿那顆依然屬於人類的心臟時,穆夏感覺手上的銀劍熱得發燙,死去的黑狼緩緩凝出濃黑的霧氣,穆夏沒有猶豫,將黑氣一口吸入。
當所有黑霧散去,漆黑的毛發也如枯萎的草苗儘數退去,露出那飽受折磨的人類遺骸。
穆夏已經有五、六年沒見到裡奧.霍爾卓格,他的父親,狼王的詛咒徹底吞沒他之前,他依然是一個壯美威嚴的騎士,無時無刻都在教育兒子、馴養凶猛的幼狼。
但地上的男人骨瘦如柴,蜷曲成球,似乎一直困在某個狹小的空間夾縫生存,此時終於得以自由,他如一個嬰兒般抱膝安睡,嘴角微微上揚,彷佛帶著笑。
他從沒對自己笑過。穆夏談不上開心,也說不上傷心。
“永彆了,父親……”
還有母親。
索非亞已經消失了,也許連同丈夫的亡魂一起,淪為二人之間多餘物的少年隨手將銀劍扔出個老遠,匡當一聲,彷佛某人淒厲的哭聲。
他吸進最後一口黑氣,也徹底擺脫那些討厭的情緒。
從今以後,峻麗河隻會有一個狼王。
“現在……隻剩下紅狼了。”
少年來不及揚起嘴角,尖銳的直覺讓他下意識翻身一躲。
他原先占著位子傾刻被詭異的魔力吞沒。
“我早該殺了你。”
苗條的身影從暗處走出,銀色的袍料閃過一絲不凡的光芒。
安柏看著那隻黑狼,想到剛才對方的所作所為,心下不禁發冷。
狼王之間可以互相吞噬,卻從沒有任何一個狼王成功,直到現在…….
這隻早該爛在月光森林的幼狼吃掉了黑狼王和銀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