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堂的晚鐘敲響窗戶, 鴿子發出不安的躁動,蒔蘿抬起頭看去,天邊火光漫射, 雲霞沸騰,空氣中悶燒著一種沉重的熱度。
早上的聖城如冰山般冷白高聳,如今林立的尖塔刺穿血紅的天空,地平線隻剩下一片灰藍的殘影,直到聖堂的晚鐘再一次打破沉默的影子,黑壓壓的鳥群宛如飛揚的灰燼,從東向西散落聖城的上空, 最後泯滅在夕陽最熾紅的中心。
“我的至高神啊,蒔蘿小姐,妳以後一定是一位好妻子……嗝!我以至高神和聖女的名義祝福妳未來的丈夫……嗝!”
不, 我以後一定是一位好女神, 在之前我還是個好女巫。
蒔蘿微笑地看著對麵半醉的特莎院長, 女巫的菜薊食譜擄獲了這位警惕的女士,再加上一封印有墨綠鬆脂蠟戳的萊斯特家推薦信, 徹底打消了修道女對外來人身分最後一點的疑慮。
狼王的謹慎是正確的,逃脫狼群監視的小女神沒有閒著,她隻用了一個下午茶時間就輕鬆撬開了聖女院院長的嘴巴。
桌麵上擺著新鮮的火腿和菜豆,還有一整籃炸得金黃酥脆的薊球。香噴噴的熱油炸開嬌嫩的花蕾, 酥黃砰開的芯蕊裡盛著滿滿的大蒜末和鹹奶酪拌成的調醬,再配上一小碗醃橄欖和黃油炸麵包, 喀擦喀擦,滿嘴的脆口,越吃越上癮,越吃越口乾, 完全遮不住嘴巴。
蒔蘿給自己用剩下的薊花片泡了清茶,而給修道女的卻是薩夏最熟美的蘋果酒,琥珀色的酒液就像薩夏主人的眼瞳,天生帶著魅人的魔力。
美食本身就是最平易近人的魔法,隻要知道一些秘訣,就能將香料變成神不知鬼不覺的魔藥;像是令人上癮的罌粟奶蛋糕、使人一覺到天亮的香脂草、啤酒花茶;桂皮和肉豆蔻調出的濃稠黑糖漿可以帶給人一整天的愉悅;以及一口就能讓陌生人臉紅心跳的薑、杏仁與藏紅花的辣酒。安柏曾經安慰過老是點食成金的小女巫,她可以將毒藥做出叫人心甘情願赴死的美味。
回到現在,蒔蘿摸著懷中的大白鵝,將剩下的薊葉一片一片喂牠,不時伸手給特莎倒了一杯酒,聽對方叨叨不休抱怨最近收下那幾個不老實的罪女;她們被自己的家族放逐,說是送來靜養,實則是一輩子監/禁聖女院,特莎想到聖女院又要多養幾張嬌貴的嘴,就忍不住再灌下一整杯的蘋果酒。
“沒有家族和父兄的依靠,她們那些大小姐能做什麼?隻能上街出賣自己的肉/體,或者更糟,被那些邪惡的女巫拐進森林做奴隸或肉湯!”
蒔蘿:咳咳!
隻聽女人嘴裡咒罵著惡女、蛇蠍、不知廉恥,蒔蘿想再探聽下去,對方灌下一杯酒,又胡裡胡塗轉了個話題。
特莎越說越多,她抱怨聖律院那些鴿樓應該改名叫國王的屎坑,自血瘟和狼潮爆發以來,地方諸王的信鴿每天成群結隊來聖城拉屎,一點動蕩和叛亂就大呼小叫,怕是生不出兒子也要怪在教會頭上,特彆是帝國那位女王越來越咄咄逼人。
“那個腦袋空空的玫瑰女王竟然提議接納那些被魔鬼詛咒的靈魂,還懇求聖堂除罪化血瘟患者,她認為那些活死人隻要控製妥當就與常人無異……怪不得!我聽說她早已背叛了聖女之名,身子早就不純潔了!也許背底裡的私生子女就和玫瑰下的雜草一樣多……嗝!我竟然說了那麼多汙言穢語…….天哪,至高神寬恕我,請保佑我不被那些罪惡玷汙…….”
蒔蘿一同單手搥胸,配合地和她做聖錘祈禱。某方麵來說,至高神的確有保佑她,因為如果現在坐在這裡的是克麗緹娜準公主殿下,這位虔誠的修道女下一杯就準備喝毒酒了。
八卦就是潘多拉的匣子,特莎上一秒祈禱悔悟完,下一秒又神秘兮兮靠近她:
“女士,妳從遠岸而來可能不清楚,我們這裡的女人本性軟弱無能,特彆是年輕的女性極容易被魔鬼引誘,墮落成魔女。不知道…….你那裡可聽說過女巫?”
“女巫?我們那裡是有侍奉神的女性,我們叫做巫女,她們可以使用神的力量幫助人民。”
“不一樣!那、那是侍奉神的仆人,女巫是魔鬼的情人!她們是瀆神者,盜取天地奧秘的罪人,她們使用的力量是被汙染的、不潔的,被稱為魔法。女巫自古就施展邪術殘害人民。妳初來乍到,應該已經聽聞我們這裡近來不太安寧,女士妳現在待在聖城很安全,但一旦去外頭就要特彆小心那些女巫!”
蒔蘿好奇又害怕地眨眨眼,就像準備聽床邊故事,鼓勵著老祖母繼續說下去。她是真的有點害怕,對方萬一又說出什麼,自己會忍不住手癢,想煮個紅傘傘白杆杆的湯來給她解解酒。
“我沒看過女巫,要怎麼小心呢?”
特莎咳了咳嗽,似乎有了幾分清醒,越說越來勁:“她們看上去是普通的女人,但實則崇拜邪神,我聽說女巫喜歡拐走小孩,她們用所有珍愛的東西向邪神交換了魔力。 ”
她信誓旦旦表示:“有人說是一頭秀發,那些魔女全都光禿禿,長得就像綠毛沼澤的癩蝦蟆。“
蒔蘿忍笑想到一頭赤發似火的維拉妮卡,她不像癩蝦蟆更像隻紅毛狐狸,每天她都把那頭紅發梳得蓬鬆如雲,就像狐狸抱著一大團尾巴舔毛一樣。
而且學魔法又不是搞編程,為什麼會有女巫都是禿子這種奇怪的想法啊?少女忍不住低頭看著自己頸下烏豔蜿蜒,她可是每天都上花草藥膏好好保養,瞧瞧大白鵝吃光了菜薊,就開始想嚼嚼她漂亮的黑發當點心。
“或是一對漂亮的奶/子。我聽說那些魔女沒有胸部,她們無法生育,更不懂哺乳子女的快樂和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