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木和草恢複了些體力,三人重新啟程,前往芻民聚居地。
路上,他們邊走邊聊,尹非凡從芻民兄弟嘴中,不動聲色的套出大量信息。
他們所處的這片陸地,統稱蠻荒大陸,蠻荒大陸被大陸正中的十字山脈和廣博林海分成東、南、西、北四地。
十字山脈高聳入雲,盤踞數量可觀的凶獸和蠻獸,林海則是異植與荒植的樂園。
無論凶獸、蠻獸,還是異植、荒植,均是普通人不可力敵的凶物,即使是圖騰戰士,也不是每個都有單挑同級凶物的實力。
因而,長久以來,蠻荒大陸中心區域,被人類視作禁區。
禁區的存在,致使四地往來困難,慢慢演變成四方相對獨立的大陸格局。
荊部落,也就是原身所在部落,位於北地。
北地多凶物,少可食用植被、野獸,是四地中生存最困苦的一地。
資源匱乏,限製了人口增長,人口不足,又會阻礙部落發展壯大。
為了爭奪稀少的生存資源,北地部落衝突頻繁,傳承斷絕、圖騰被奪的悲劇時有發生,進一步惡化了北地生存環境。
惡性閉環下,大部分北地部落常年掙紮在溫飽線上,每年都會有數量不等的部落傾覆,芻民逐年增加,劫遊部越發肆無忌憚。
劫遊部是指以劫掠為生的流浪部落,與之相似的還有商遊部。
前者依仗武力劫掠資源,後者通過交易賺取資源,他們傳承未絕,卻沒有固定領地,統稱遊部。
據草說,覆滅了荊部落的豺部落,是北地最聲名狼藉的劫遊部之一。
兩兄弟知道得那麼清楚,是因為豺部落進攻荊部落前,曾路過他們生活的芻民聚居地。
對部落而言,劫遊部是災難,於芻民來說,卻是禍福相依的機遇。
像木和草他們這樣混居的芻民,大多弱小又不團結,是貧窮的代名詞。
實力不夠的小型劫遊部,都未必看得上芻民那點家底,不要說豺部落這樣強大的劫遊部了。
隻要芻民彆主動湊上去礙他們的眼,即使遇上,也很少有劫遊部對芻民出手。
劫遊部看不上芻民,芻民卻喜歡跟在劫遊部屁股後頭跑。
理由很簡單,每當劫遊部出手,必有部落要遭殃。
劫遊部來去如風,劫掠後,不會在原地久留,被他們劫掠過的部落內,總能留下點東西。
這點東西,劫遊部不放在眼裡,卻是芻民求之不得的好東西。
待劫遊部離開,跟在後頭的芻民,就能趁機撿漏。
芻民的行為,像極了跟在強大掠食者後頭,爭食殘羹的食腐類,聽著叫人不恥,卻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聊天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功夫,日頭掛到天空正中。
尹非凡有天啟加持,視野很廣,已能遠遠看到芻民聚居地外的簡易柵欄。
到了這裡,木卻沒有繼續往前,反而轉了方向,朝左走去。
“阿木,聚居地不是在前麵嘛,你這是要去哪?”
木沒答話,頭也不回的繼續走,草拉了咕噥木高冷的尹非凡一把,拍拍鼓囊囊的獸皮袋,壓著聲音說:“藏東西去。”
尹非凡眼珠子一轉,聯係草對芻民聚居地的描述,明白了兩兄弟的用意。
芻民集群而居,共同生活,卻不是同伴。
如木和草這樣半大的芻民孩子,除了要擔心找不到生存必須的食水、物資,還要小心來自其他芻民的威脅。
木藏東西的地方,距離芻民聚居地不算很遠,也不近。
尹非凡估算了下時間,他們這個彎,差不多繞了大半個小時。
蠻荒人體質強悍,彆看木和草瘦到脫相,單論耐力、速度,絕非大變前的地球人可比。
這大半個小時,他們未儘全力,也跑了七八千米。
眼前是一片山石錯落的石林,有點雲南石林的意思,但沒有雲南石林那麼迤邐多姿。
這裡草木匱乏,也沒有美麗的湖泊,形態各異的山石組成天然迷宮,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在彎彎繞繞的石林中迷失方向。
尹非凡把天啟散出去,本意是記下地形,卻不想,有了意外發現。
“等等。”
尹非凡拉住木的胳膊,身子微微後仰,避開木本能的攻擊。
草疑惑的問:“非凡,怎麼了?”
尹非凡努努嘴,嘴唇開合,卻沒有發出聲音。
木和草盯著尹非凡特意放緩的唇形變化,兩遍後,木陡然繃緊身體。
草沒看明白尹非凡說了什麼,但與哥哥相依為命的他,能看懂木每個反應背後的意義。
從尹非凡口中得知石林中有人,木當然不會繼續把東西藏在這裡,當務之急,是儘快離開。
木想走,守株待兔多時的人,卻不打算放過他們。
“小獸崽子,這麼急,想去哪?”
石林裡,走出五個男人,將尹非凡三人圍在中間。
他們的模樣,與兩兄弟差不多,頭發淩亂、渾身贓物,腰間圍的獸皮裙,倒是比木和草穿的好些,但也僅僅是好一些而已。
這五人也是芻民,與木和草同一個聚居地。
芻民生存艱難,吃了上頓沒下頓,清一色乾瘦身材,雖如此,成年男性的體格也不是木和草這種半大小子可比。
五人甫一接近,尹非凡便抬手捂住了鼻子,不是他矯情,實在是太臭了。
尹非凡三人也臭烘烘的,跟這五人一比,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他們身上那股衝鼻的味兒,堪比老糞坑。
說話的男人,一手拎著個破舊的獸皮袋子、一手拽著條黑乎乎的肉乾,邊啃,邊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尹非凡三人。
草看到男人手裡的獸皮袋子,眼睛瞬間紅了。
那是他們的獸皮袋,獸皮袋裡的每一點食物,都是他和哥哥拚了命,一點一點攢起來的。
平日裡,再怎麼餓,隻要餓不死,兄弟兩就不會動這裡的食物,因為這些,是他們攢著越冬的物資,少吃一點,眠雪季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草不知隱藏,對男人的恨,幾乎要從發紅的眼睛裡噴出來,真應了男人那聲小獸崽子的稱呼。
若非木拉著,草就衝上去了。
“你這是什麼眼神?敢這麼看我,想死是不是?!”
男人把肉乾全部塞進嘴裡,故意大聲咀嚼,巨大的狼牙石棒,被他揮舞出“呼呼”風聲,盯著草的眼神,貪婪又狠毒。
那樣子,比之荒野上的野獸,更具獸性,除了身體,沒一處像個人。
尹非凡甚至懷疑,這家夥抓到人,會喪心病狂的抽筋扒皮、食肉吸髓。
“蚤,我藏在這裡的東西都給你,你放我們離開。”
木將草往身後帶了帶,自己上前一步,對叫囂的男人道。
蚤咧開嘴,“嘎嘎”笑起來。
他甩了甩手裡的獸皮袋,衝另外四人說:“你們聽到沒有,這小獸崽子說,東西歸我們,還讓我們放他們離開呢~~”
聞言,其他四人跟著笑,粗噶的笑聲彙聚到一起,聽在尹非凡耳朵裡,猶如一群聒噪的烏鴉。
當著木和草的麵,蚤又從獸皮袋裡掏出條肉乾,惡劣的在他們眼前晃了晃,然後整條塞進嘴裡。
“東西到我手裡就是我的,想拿就拿、想吃就吃,用得著你個小獸崽子給?快點,把你們身上的東西拿來,老子心情一好,說不得就不宰你們了。”
蚤隨便嚼了兩下,便將肉乾囫圇吞進肚子裡,盯著尹非凡三人攜帶的獸皮袋,眼中的貪婪,幾乎要溢出來。
實力差距擺在那,木並不想跟蚤他們對上,可他沒有選擇。
真把東西全部給蚤他們,先不說蚤會不會遵守諾言,即使放他們離開,他和草也熬不過即將到來的眠雪季。
木不再多言,解下獸皮袋,握緊石刀,擺好姿勢,準備開戰。
草以哥哥馬首是瞻,哥哥說給他就給,哥哥要戰,他跟著戰。
尹非凡饒有興致的打量雙方,仿佛眼前正在發生的事,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兄弟們,瞧,小獸崽子還想反抗呢!”
蚤紮緊獸皮袋子的口,將之掛到旁邊的石筍上,朝站在最前麵的木走去。
“鐺——鐺——鐺——”
每走一步,蚤手裡的狼牙石棒,就會重重在地上敲一下,巨大的聲響伴隨地麵微微的震顫,構成最原始、最野蠻的威嚇。
其他四人與蚤步調一致,眼神、表情,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劣質販量商品。
“上!”
距離木約莫五米時,蚤一聲大吼,高高跳起,巨大的石棍,照著木狠狠砸下。
木一個貓腰,靈活避開狼牙石棍。
狼牙石棍重重砸在地上,砸出個臉盆大的坑,碎石、沙塵四濺,在木的皮膚上,留下深淺不一的劃痕。
見兄長危險,草把寶貝的獸皮袋往地上一丟,握緊充當武器的粗糙石棍,衝了上去。
草莽歸莽,能活到現在,也有著自己的生存智慧。
他清楚,自己和哥哥的體格、力量均不如蚤,手中細長、粗糙的石棍,也比不得蚤的狼牙石棍。
所以,草不打算與蚤硬碰硬,他的目標,是蚤的膝蓋。
兄弟兩默契十足,草這邊剛有動作,木便跟著動了,他就地一滾,來到蚤身後,腰部發力,扭身揮刀,刀刃直指蚤的後脖頸。
兩個小崽子的果決和狠勁兒叫蚤吃驚,同時,蚤也被木和草的行為激出了凶性。
他揮棍擋開草的攻擊,順便一腳揣上少年胸口,將人踹飛出去,接著,側身躲避來自身後的致命攻擊。
蚤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但終究被草拖住了手腳,沒能完全避開木的攻擊。
石刀劃過,不夠鋒利的刀刃,擦過蚤的右肩,鈍刃造成的傷口不算太深,皮開肉綻的猙獰模樣卻特彆駭人。
蚤痛吼一聲,神色猙獰的揮起狼牙石棍,再度衝木的腦袋狠狠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