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非凡大半注意力在配藥上, 卻不影響他對周遭之事的感知與掌控。
巫的一舉一動、圖騰之力的彙聚、紉的身體變化……
尹非凡想,他對蠻荒力量體係的了解,還是太過淺薄了些。
巫為紉施加的術, 喚醒了沉睡在紉體內的力量, 衰竭、虛弱的身體得了這波助力,展現出屬於生命的頑強與堅韌。
以尹非凡對圖騰的鑽研, 已能大致分辨不同圖騰的規則偏向。
深綠部落的圖騰,絕非長於治療的類型, 故而,巫的術, 並不能達到立竿見影的治療效果。
但, 隻要人能活下來, 強化身體, 增加抵抗病痛能力,對紉而言, 卻是能受用一生的饋贈。
巫者與戰士不同,他們隻修精神、不修身體, 使用巫術時,直接以精神勾動天地規則, 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力量體係。
正因如此,即使尹非凡有天啟相助, 也無法準確判斷深綠巫處於準、正、祭、主四大巫者階段哪一級,隻能從所施巫術威力,有個大致推測。
念頭百轉間,尹非凡按著天啟分析出的藥方,調配出一劑湯藥。
這湯藥不算完美,卻是手頭材料能調配出的最佳方子。
施完術的巫, 疲累的盤腿坐下,清明的眼睛目光如炬,盯著尹非凡的每一個動作。
尹非凡估算了下石缸中的水量,按比例加入藥湯,期間,木和草在他的要求下,用濕皮子擦拭紉身上的藥泥。
隨著藥泥的減少,兄弟兩終於看清紉的慘狀。
猙獰可怖的傷口,濃烈得衝鼻的血腥味、腐臭味。
草哽咽著聲聲喚著“阿叔”,強忍著眼中酸澀,努力瞪大眼睛,顫抖的雙手,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擦拭著紉的身體。
木倔強的抿著唇,不願發出軟弱的聲音,眼眶卻微微泛著紅。
尹非凡弄完手頭的事,走到兩人身邊,輕輕拍了拍他們的肩膀,接過珩遞來的濕皮子,加入清理的隊伍中。
等藥泥處理乾淨,三人額上,皆泌出細密汗水。
尹非凡很慶幸,慶幸深綠巫為紉施術。
地球滿是天啟,且世界規則對天啟沒有任何束縛限製,尹非凡習慣了天啟的各種便利,直到來到蠻荒,才發現自己太依賴小天啟們了。
拿紉的傷來說,尹非凡之前有恃無恐,是自信自己能救下紉。
真正動手後,才意識到,紉不曾感染天啟,他無法以天啟給紉治療不說,連吊著命,不讓他惡化都做不到。
若非深綠巫出手,以紉之前的身體狀況,經這番折騰,未必頂得住。
人若是沒了,縱使他的藥湯再好,也沒了用武之地。
我已經不是天啟之主,沒有肆意妄為的資本,以後做事,還是要多想想,謀定而後動。
尹非凡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的時候,見他們累得不輕,樞主動詢問:“是要把人放進石缸裡嗎?”
“嗯,對。”
尹非凡有些分心,下意識答了,等反應過來,樞已經把紉放進了石缸裡。
張了張嘴巴,尹非凡最終什麼都沒說。
算了、算了,紉是樞救下的,身上的藥泥也是樞給裹的,什麼男女大防,在蠻荒就是個屁。
芻民貧困,聚居地裡,袒胸露ru的多了去了,時不時還能看到光著屁股蛋子溜鳥兒的,也沒見蝠部落的姐兒們當回事兒,他擱這瞎操什麼心呢。
肚子裡逼逼賴賴,身體倒是放鬆了下來。
草就沒他那麼沉得住氣了,視線在紉阿叔、巫、尹非凡身上轉來轉去,然後跟隻受了驚嚇的狗子似的,湊到尹非凡身邊。
“非凡,紉阿叔他……”
“放心,能救回來。”尹非凡先安撫一句,然後衝巫鄭重一拜:“多謝深綠巫施以援手。”
巫擺擺手,“不用這麼客氣,人是阿樞救回來的,就算跟你們沒關係,我也不會袖手旁觀。”頓了頓,接著道:“非凡,你以前是巫者學徒嗎?”
在蠻荒,巫者同時承擔著醫者的職能。
常外出狩獵的戰士,雖大多認識不少藥草,也會簡單的草藥使用和傷口處理,但絕做不到尹非凡這般,能做到這般的,幾乎都是經過係統巫藥學習的巫者。
“不是。”
“不是嗎?我看你做巫藥的手法十分嫻熟,這藥湯,熬得比老頭子我還強。”
“深綠巫過獎了,我的藥湯裡半點巫力也無,怎麼敢稱巫藥。
若是沒有你,紉阿叔怕是支撐不到現在。
至於這方子,我們部落的能力與植物有關,對藥草的了解本就多一些,加上興趣使然,時常琢磨些土方子,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