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看不上他們的染料, 意味著瑰染很難掌握交易的主動權,至少,在他們拿出更有價值的東西前, 不可能達到她的預期。
若商隊是聽了風聲,故意擺出這般做派……
眩的眼神晦澀莫明,各種猜測、各種情緒,混亂的糾纏在一起,不斷拉扯,讓她難以抉擇。
她的搖擺不定, 尹非凡儘收眼底。
他可以用些手段, 逼迫眩,讓她做出更有利於深綠的選擇, 但尹非凡沒有。
不是他有多好心, 隻是沒貪婪到那份上, 也是對自己、對深綠,有足夠的信心。
尹非凡喝完一杯茶, 給自己打第二杯時, 眩有了決定。
她從懷裡, 摸出一塊絲綢帕子, 將之攤開在桌案上, 看著尹非凡, 說:“非凡隊長似乎對之前的染料興趣不大, 那, 這個呢?這個可有興趣?”
尹非凡的視線, 已經被眩拿出的東西吸引,落在攤開的絲綢帕子上。
這麼漂亮的著色,地球上也沒有, 又或者,地球上有,隻是他從沒見過。
它的美麗,很難用言辭、筆墨,來描繪,非要說的話,尹非凡隻能用五個字來形容:極具吸引力。
那是一種,隻要你看了,就無法移開目光的美。
“非常漂亮。”尹非凡由衷的讚歎。
從拿出絲綢帕子開始,眩的視線,沒一刻離開尹非凡的臉,不放過任何一點神態、表情變化,以此分析尹非凡的心理,直到尹非凡開口。
眩的心情有些複雜。
夢染並未讓年輕的商隊首領,露出貪婪,他英俊的麵孔上,有且僅有對美麗事物的純粹欣賞,與兩年前,門部落來人的嘴臉,有雲泥之彆。
因尹非凡反應平淡,生出的不滿;因驕傲,生出的炫耀之情;因猜忌,生出的以夷製夷之心……
眩很難說清,自己是帶著怎樣的目的,拿出夢染,反正不是單純獲取主動權這麼簡單。
“這種染料,叫什麼?應該不止這一種顏色吧,能讓我看看其他樣品嗎?”
兀自心情複雜的眩,聞言大驚,看向尹非凡的視線,刀子般銳利。
“彆緊張。”尹非凡不太有誠意的安撫了一句,點點攤開的夢染絲帕,道:“這種染料的製作手法,明顯與你先前拿出的那些不同。
兩種截然不同的製作手法,理應有兩套色卡。”
蠻荒沒有色卡這種說法,但聯係前後文和語境,不難推斷出它的意思。
眩的臉色很難看。
她後悔了,後悔沒有吸取前次教訓,輕易拿出夢染。
眩想,她錯了。
上次,她錯在太天真。
以為能用夢染跟門談條件,不惜違背先祖留下的告誡。
結果,鹽沒換到,還賠上了一種夢染配方。
這次,她錯在太自大。
想用被奪的夢染配方,試探商隊,若商隊與門一般貪婪,便利用被奪走的配方,挑撥雙方,讓他們互相撕咬、爭鬥。
結果,沒等她試探出什麼,瑰染的底,先被對方給掀了。
在眩的逼視下,尹非凡捏捏耳垂,暗道:這臉色變得,跟調色盤似的,比瑰染的染料還豐富。
隨著時間推移,眩的氣勢不斷攀升,殺意也越來越明顯,尹非凡想裝不知道都不行。
他歎了口氣,難得真誠的說:“你真不用這樣,我們商隊與爪部落合作辦集市,為的是交易,不是掠奪。”
眩冷笑一聲,“說的倒是好聽,同等價值的物品交換是交易,不同價值物品的交換也是交易,自願的是交易,不自願的,也能是‘交易’!”
“看來,眩首領有過相當不愉快的‘交易’經曆啊。”尹非凡聳肩,“交換物品是否對等,這點要看交易雙方怎麼想,不予置評。
但我們深綠,確實沒有強買強賣的興趣。
退一步說,就算生了強買強賣的心,你們瑰染的染料,也沒稀罕到讓我們亮出獠牙的程度。”
尹非凡這話,雖是解釋他們不會強迫交易,更不會強搶傳承,但聽在眩耳裡,多少有些瞧不起瑰染部落的意思,以至於,她的臉色更難看了。
“這樣吧,”尹非凡感覺這樣掰扯下去,沒完沒了,決定放大招。
他報了一連串植物、礦物、獸血、骨粉的名字。
剛開始,眩還不知道尹非凡這是什麼意思,三五個名字過後,她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
待尹非凡報出的東西達到二十種,眩再也控製不住,拍案而起:“這不可能!”
高級戰士的氣勢,在這個瞬間,毫無保留的爆發出來。
尹非凡做的隨身小屋,都是巫器,能根據需要,隔絕圖騰戰士的威壓與聲音,但眩激動之下,鬨出的動靜很大。
為了方便,小屋開了隔音,但沒開到最大,量化一下的話,差不多能隔絕六十分貝以下的聲音。
威壓方麵的屏蔽,也是差不多的基準。
正常對話、些許氣勢泄露,外麵聽不到、感覺不到,但像眩之前喊人和此時的爆發,可就擋不住了。
守門的戰士,立刻做出反應,木門被一把推開,瑰染戰士齊齊拔出武器。
深綠戰士沒攔著,看他們用武器指著尹非凡,神色上還帶著些興奮,深綠人好戰的一麵,展露無疑。
“首領,他乾了什麼?”
瑰染戰士邊警惕尹非凡和其他深綠人,邊擔憂的詢問眩。
尹非凡:“……”
這氣氛有點奇怪,莫名有調戲良家婦女的流氓,被當場抓住的既視感。
尹非凡被自己的聯想囧到,沉默的看著呼吸沉重的眩。
眩蹙著眉,深呼吸好幾次,勉強壓下波濤洶湧的情緒,她衝緊張、戒備的瑰染戰士擺擺手,“沒事,你們先出去。”
“可是,首領你……”
“我說,出去!”眩的語氣,陡然嚴厲起來。
瑰染戰士張張嘴,終究沒敢違逆首領的命令,警告的瞪了尹非凡一眼後,退出石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