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雪祭定在每年落雪後的第七日, 祭前準備及流程,與神恩祭多有重合,差異最大之處, 無非是覺醒儀式和授封儀式。
在深綠, 深綠勇士無疑是眠雪祭最亮的崽。
一如參加覺醒儀式的少年、少女要學習祭舞,即將摘得榮耀的準深綠勇士, 亦需熟悉授封流程、學習特定的祭舞。
遙想當年被祭舞支配的慘狀, 尹非凡內心的抗拒又上新高。
為了逃避, 尹非凡不受控製的生出極其邪惡的想法。
他想,金鐵怎麼不攻過來呢, 不知道打仗這事,要一鼓作氣嘛, 哪有下個雪就鳴金收兵的道理。
忙著自家眠雪祭的金鐵, 顯然聽不到他內心的期盼, 更不會上門送溫暖,做那個又給解圍又挨揍的大冤種。
等不來冤種敵人的尹非凡,除了乖乖學祭舞,等著承受那頂難以承受的桂冠外,還能怎麼辦呢。
深綠的祭舞一如往昔,比起舞,更似武。
每一個動作,都充斥著獨屬於蠻荒的野性與力量之美,在無形規則的加持下,為舞者披上神秘、淩然、不可褻瀆的外衣。
尹非凡以為, 這次的祭舞學習,會和當年學覺醒祭舞一樣困難,做好了擺爛的準備, 萬萬沒想到,他竟是一次過的優等生。
在巫過分慈愛,以至於讓他出了一身白毛汗的目光注視下學會祭舞,尹非凡暈暈乎乎的回了家。
坐在堂屋的火塘旁,尹非凡盤腿、抱胸,細細琢磨現在的他和四年前的他有什麼區彆。
不琢磨還好,一琢磨,尹非凡發現,他還真是變了不少。
這種變化,是一種精神層麵的破繭,讓他走出了親手布下的心靈囚籠,敢於與人親近、付出真情,從而改變了他在各種人、事上的應對。
他能完美學會祭舞的原因,亦藏於這些變化之中。
尹非凡清晰的認識到,他對深綠的態度不同了,不再是當年那種合則聚不合則散的可有可無,而是真正將這裡當成了歸處。
烏眸中閃過些許複雜,尹非凡忽的笑了,沒有聲音,神情卻非常柔和。
小凖跳到盤起的腿上,歪著小腦袋看他;甜藤翹起藤尖兒,悄悄靠近;一條藤蔓扒開窗戶,從縫隙流進堂屋,滿室鮮花為他綻放……
尹非凡彎起墨染的眉眼,心忖:現在的日子,真不錯啊,好得他都要忘記自己是個外來者了。
穿越蠻荒第五年,眠雪祭·七日
鼓聲“咚咚”、號角“嗚——嗚——”,盛裝打扮的戰士分立兩側,就著鼓點,“噔噔”踩踏地麵。
尹非凡一身取材自高級圖騰生物的盛裝,自勇士台起,踩著看似簡單,實則每一步都貼近天地自然的舞步,在眾人的夾道目送下前進。
蒼茫、神聖的吟唱,似遠似近。
時而如天外來音、時而如耳邊囈語;時而婉轉動人、時而澎湃激昂。
古老的祭歌,一如宏偉、莊嚴,聳立於祭壇的圖騰柱,為尹非凡指引前路。
隨著極富力量感的祭舞動作,尹非凡身上佩戴的諸多飾品相互碰撞,發出或高或低、或清脆或沉悶的聲音,恰到好處的融入祭典。
金龍盤柱、圖騰淩空,仿若仙境降臨的群山之像映亮天穹,尹非凡亦在此時,踏上祭壇。
再次於萬眾矚目中站在這裡,直麵天威。
尹非凡感受到的,不再是欲將他碾碎的萬鈞之重,而是稚子麵對父親、學子麵見師長時,威嚴又不失包容的“注視”。
祭歌在拉長的音調中畫下句點,手持骨杖的盛裝巫者,含笑看他。
尹非凡在他的臉上,看到了與有榮焉,在他眼中,看到了讚賞與發自內心的喜悅。
這約莫,就是家中長輩,看到後輩有出息的表現吧。
如此想著,尹非凡有些走神,等回過神時,華已將他為部落所作的種種貢獻、走商時的諸多收獲一一道出,他隻來得及聽到最後一句。
華高舉巫杖,聲傳全場:“以先祖之名,在圖騰的見證下,將勇者之名、深綠之冠,授予非凡!”
“非凡!非凡!非凡……”
深綠人的熱情,在這個瞬間,爆發到極致,所有人高呼著他的名,以最激烈的情緒,為他喝彩。
尹非凡忽然覺得,自己對成為深綠勇士的抗拒,如同小娃娃鬨彆扭,幼稚得無可救藥。
烏眸半斂,濃密卷翹的睫毛,在眼下打出陰影,厚薄適中的嘴唇彎出淺淺的弧度,勾勒出動人的淺笑,遠遠看去,給人以寧靜致遠之感。
和諧、祥和的表象,在尹非凡感覺到頭上重量之際,支離破碎。
淡然的氣質消失、恬靜的表情皴裂,那讓他聞深綠勇士而色變的原因,此時正安安靜靜的待在他腦袋上。
不對,這不是彆扭、幼稚的問題,而是麵子問題啊!
哪個地球人,能容忍自己頭頂綠油油啊,摔!
之後的祭祀活動,在尹非凡的萬般糾結中完成,渾渾噩噩的他,被拉到篝火邊,不知何人給他手上塞了茶湯、烤串。
熱情的戰士們在他身邊來來往往,發自內心的讚揚不絕於耳。
“非凡,恭喜!我就知道,你這麼好的人,肯定能成為深綠勇士!”
“是啊、是啊~自從非凡來了部落,食物儲備一年比一年充足,好吃的越來越多,非凡那麼好,早該授予深綠之冠了。”
“還有陶瓷、蛛絲,好多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