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非凡深以為然, 正要跟著恒表表決心,人卻忽地定住了。
抬頭,尹非凡看向雷弧遊走,仿若裂開的玻璃, 隨時可能碎裂的天空。
烏黑的眸子裡, 先是浮上些許詫異, 接著, 是了然。
原來如此, 原來, 他, 還在。
因這意外發現,尹非凡的注意力徹底轉移,再顧不得其他,拖在恒後頭, 留在了蠻王山上,差點連給鹽晶獸送消息的事都給忘了。
自千年前的大劫至今, 深綠人世世代代駐守於此, 死後還要以身為柱,繼續穩固空間。
即使如此, 隨著時間流逝、隨著入侵者日複一日的蠶食,空間屏障依舊一日弱過一日。
千年間,也有過那麼幾次,屏障瀕臨裂開的危機,但都在駐守此地的深綠人努力下,有驚無險的度過了。
隻是,根源不除,他們這樣的駐守, 終究是治標不治本,一如今次。
征兆,早幾十年就有了,近幾年尤其明顯。
比如四年前,尹非凡入內圍獵殺螳臂禺時、參與重開鹽道時,遇到的圖騰生物異動,便是征兆之一。
滲透進蠻荒的異界氣息與力量,導致圖騰生物異動,異界氣息與力量的滲透,則源於空間屏障變弱,可謂是一環扣一環。
有征兆,自也有了麵對最壞情況的準備,豐他們隻是沒想到,會那麼快。
從天變發生至今,守在蠻王山巔的深綠強者們,幾乎一直在給殉死先輩留下的柱,補充能量。
若非深綠人、深綠先輩遺骸形成的柱,都能從大地中源源不絕的汲取能量,蠻荒人要麵對的,就不是破碎鏡子般岌岌可危的天空,而是天塌地陷的劫難了。
但,深綠的強者再強也是人,不是永動機。
哪怕他們可以汲取大地能量補充,精神與身體,依舊會疲憊。
柱倒是不會疲憊,但每個人、每根柱,都有承受極限,就像電流過大會燒掉電線,能量、壓力超出柱的承受極限,柱會損毀。
等強者們支撐不住、等柱倒塌,被推遲的劫難,終會降臨蠻荒。
搞清楚艱難現狀的尹非凡,盤腿坐在為光柱包裹的雪包,也就是先輩屍骸形成的柱旁。
恒等共同上山的深綠戰士,也跟他一樣,他們都加入到輔助柱,支撐空間屏障的隊伍中。
然而,天變至今,大勢已成。
十來個戰士的加入,也不過杯水車薪,至多為到達極限的戰士,多爭取些喘息、休息的時間,好讓這屏障,多撐上兩日。
可以說,山巔上的每個人,都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勢與屏障共存亡,除了……尹非凡。
“你是希圖?千年前橫空出世,同時覺醒巫力與圖騰,以一人之力帶飛部落的希圖?”
閉著眼睛的尹非凡,借為屏障補充能量的通路,與他的意外發現,進行著意識層麵的溝通。
雖覺得尹非凡的遣詞擇句有些奇怪,可想想自己都死千年了,希圖也沒多想,且非常不謙虛的認下了尹非凡對他的形容。
“所以,你當年沒死?”說完,尹非凡又自己否決了,“不對,死是死了的,隻是意識沒消散。”
千年前的秘辛,尹非凡都是從樞和華那聽來的。
據說,他們深綠,很早以前就居於林海之中,且不是居於內外圍交界處,而是在內圍最靠近核心的位置定居。
由此可見,曾經的深綠,非常強大。
但也因為這特殊的地理位置,在蠻荒諸部尚無所覺時,深綠人先一步察覺了蠻王山巔的異常,趕去查探,並遇到正在蠻王山嘗試突破的希圖。
深綠先輩與希圖,也是千年前那次大劫的真正親曆者。
他們親眼見證,蠻王山巔的天,漏了。
詭異強大的氣息,叢天漏處湧入蠻荒,蠻王山及周圍的諸多生物最先受到影響,實力大漲、陷入瘋狂。
那是比之蠻獸,更徹底的瘋狂與混亂。
處於核心區的深綠先輩與希圖,同樣沒能逃過。
他們變得暴躁易怒,理智的弦,時刻處於繃緊狀態,稍有風吹草動,便可能變成隻知殺戮的怪物。
值得慶幸的是,被強行破開的空間裂隙還很小,蠻荒世界又足夠大,滲透進來的詭異氣息濃度並不高。
兼之,深綠先輩也好、希圖也罷,都是意誌堅定的強大戰士。
他們不但保持住了理智,還成功克服恐懼,選擇留下,與未知抗衡,而非丟盔棄甲,逃到距離蠻王山最遠的大陸邊緣苟延殘喘。
為此,他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距離超脫隻差一步的希圖,放棄了通天之路,以自己的一切為代價,進行祭祀,強行修補空間屏障。
他的犧牲,補上了空間裂隙,卻無法驅逐虎視眈眈的入侵者。
修補後的空間屏障,如同新生的肌膚,柔嫩又脆弱。
若時間充足,憑借空間的自我修複屬性,它能慢慢修養,直至恢複如初。
可惜,它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