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政宇學習成績本來就穩定在全年級前三,校領導們都非常看好過幾年她能幫學校拿下市一中的一個名額。
市一中對接市一中高中部,隻要在這六年中不掉鏈子,國內前幾的大學都是沒問題的。
所以……在老師們看來,能考入市一中,就是敲響了國內頂尖大學的校門。
“我覺得應該是和養老院裡的這幾位老人有關係。”一直聽老師們說話的英語老師黃文秀肯定,說著目光往廚房的方向一看,頓時一震。
“你們看!”
她指著與政宇正對話的巒星河叫道。
兩人的對話有來有往,巒星河說完笑嗬嗬地揉了揉政宇的頭,而後將托盤放到了桌上。
看他們的口型,分明說得就是英語。
政宇興衝衝地端著托盤走到老師們麵前,將盤子裡的果汁分發給老師們:“老師,星河叔說這是送的果汁。”
“政宇,你剛才和巒老板說得是英語?”黃文秀忍不住問起。
政宇點頭:“我的英語全是厲爺爺和星河叔教的,我還能唱英語歌呢!”
小姑娘很驕傲,如果老師們再問,她就打算現場展示一首剛學的英文歌。
鄰桌收拾著碗筷的舒明華見老師呆若木雞似是不知該怎麼接話,拿了抽紙放到老師們桌前,順道笑著解釋:“厲院長是歸國華僑,星河才厲害呢,英語全是自學……”
從很小起,厲院長就開始教政宇英語,不過由於缺乏自信心,小姑娘的英語都隻能勉強蹦單詞。
巒星河知道後主動用英語搭話,後來報名演講的事一決定,整個養老院的長輩都開始用蹩腳英語跟她交流。
這日積月累的下來,不僅政宇的口語流利無比,就是張翠霞幾人,竟也能說上兩句基本用語。
田蓉心中驚駭,試問這樣的學習環境又有幾家人能有!
“老師,你們先吃,我去學校了。”
見老師們不打算考她的英語,政宇拿起桌上的飯盒就先去學校了。
臨出門前,田蓉又看到巒星河追出來遞了個粉紅色的水壺過去,小姑娘笑得跟朵花似的,這才搖頭晃腦地快樂出門。
“政宇比班裡好些男生都要高。”體育老師則是注意到了這點。
“你小時候如果每天都能吃得這麼好,個子肯定能長到一米九。”田蓉打趣。
要她說,學校領導的擔心完全多餘,光是政宇每天帶去學校的零嘴兒,就能看出養老院眾人對孩子有多上心。
家長固然重要,但充滿愛的家庭氛圍比家長的存在更加重要。
再說……巒星河的廚藝是真無敵。
如果她爸媽有這麼好的廚藝,考大學時她肯定義無反顧留在當地,也不至於如今跟家人離得十萬八千裡。
……思鄉之情冉冉升起。
“這是什麼果汁?好喝。”
“我試試!”
迫不及待端起杯子猛吸了口,心口酸澀立即被滿腔酸甜所衝淡,田蓉滿足地砸了砸唇。
其實在這當老師也不錯……
“如果學校教師食堂廚師有欒老師一半廚藝,我保準在這個學校當一輩子老師。”品德老師黃文秀感歎不已。
“食堂不是要重新招商嗎……你們說……”
去年的全市整頓行動轟轟轟烈烈,學校教師食堂也難逃檢查,被查出問題後承包方被通知退場,全校老師都要暫時在外吃飯。
要不他們還沒機會知道學校對麵就藏著家美食店呢!
眾人眼神齊齊看向黃文秀,體育老師更是一副奸詐小人的模樣搓著手:“要不你在校長麵前進幾句讒言,讓順平早餐店承包咱們午餐怎麼樣?”
校長也姓黃,與黃文秀可是正兒八經的親父女關係。
黃文秀笑了笑也不搭腔,反而是一副賣關子的模樣,田蓉等不及上手直接撓起好友的癢癢。
一陣笑聲後,她才小聲地跟大家透底。
其實校領導班子裡已經有人提出了這個意見,最近大家正在商量可行性,如果能早餐店這邊能談攏的話,可能性極大。
幾人一陣歡呼……引來眾食客側目。
***
半個月後。
明度小學還沒找上巒星河,已有人搶先一步進行了商談。
來人正是向毅父子。
半個月間,向覓就像是換了個人,雖比同齡人還是要瘦些,但麵色紅潤雙眼明亮,儼然已是一個正常的青年。
巒星河是親眼見他如何一點點被喂長胖,所以神色如常並沒有半點驚訝。
反倒是半個月沒見兒子的向毅看到人時,訝異地差點以為是自己走入了平行世界。
一頓過橋米線打開了孩子胃口且整天都沒吐後,向毅夫妻帶人去了醫院複查,醫生建議可以經常在此處進食,以幫助其擺脫精神厭惡。
不過後來公司正好有工作要出差,他去了外地,就由妻子天天送孩子來吃早飯。
隻聽妻子說在巒星河提議下,向覓乾脆留在這兼職做起了服務員,下午再坐公交回家。
今天一看到人,向毅心口瞬間就湧上來股激動,頭昏腦脹地不知該怎麼開口。
“向爸爸?”
等了好半天,向毅都沒好像沒有開口的打算,眼看一會還要準備明天的菜譜,欒星河終於是先開了口。
“是我跑神了。”向毅抬手揉了揉眼角,收斂心神再度開口:“我想跟你談個合作。”
欒星河點頭。
向毅繼續開口道:“我們公司總共有一千二百五十個員工,我想把早上中午的員工餐交給你做。”
欒星河:“……”
雖然是樁很大的生意,但欒星河倒吸口涼氣後還是搖頭拒絕了。
就養老院這加起來的十幾個老弱員工,再接收更多用餐人數的話,恐怕得給大家累出好歹來!
這個錢不能拿命來賺。
“我覺得你可以多考慮下,不行就招聘些新員工來幫忙。”向毅還是不死,他是真心想感謝這位他們家的大恩人。
向毅經營著一家私營中型建築公司,專門為蓋房子前打好基坑,作為老板的他完全有權利決定員工們中午用餐方式。
以前是在附近一家餐廳訂購員工自助餐,每個人二十元餐補。
公司離這就一公裡不到,中午完全可以讓員工們來此用餐,既照顧了巒星河生意,算下來他倒還節省了費用。
“但……那我先和大家商量商量。”
雙唇剛張,巒星河就掃見不遠處的厲院長在使勁擺手,分明是不想他拒絕。
“希望過兩天能聽到巒老板的好消息。”向毅還是沒放棄。
兩人握了握手,向毅帶著要返回學校的向覓離去,巒星河則走到了厲院長麵前。
短短幾分鐘,養老院的老爺子老太太們都全部到齊,放眼看去巒星河就跟老年旅行團的導遊一樣,被大家圍在中間。
“我覺得咱們該接下這單生意。”厲院長先開口,然後眼神看向卞老師。
每回談事都是這樣的行進方式,卞老師詳細闡述大家的意見,然後說明原因。
“咱們經常下棋的公園有很多老頭老太太……”
開頭是以一群公園鍛煉身體下象棋的大爺大媽為開始,那些人大多是居住在附近老小區的公交公司退休職工。
前兩年,銅石市成為華國首個宣布破產的國家扶持企業,其中大部分人隻得了小部分賠償款後遣散。
在職員工都如此,更何況是他們這些退休職工。
原本每個月還能領兩千來塊的退休金,從去年開始,卞老師聽不少人都說每個月隻有三百來塊,大家連基本生活都保障不了。
有存款和孩子的勉強存活,但大多辛苦一輩子的普通職工又能有多少存款經得起用。
“我前次去就聽到好幾個夥計說要去找份清潔工的活兒,不如咱們雇傭他們來工作多好。”
結尾提出了他們商議後的決定,但這回巒星河並沒有痛快的答應下來。
“……”
“這些叔叔阿姨年紀都和卞老師你們差不多吧?”巒星河突然問。
幾人點頭。
“我是很願意幫一把,但大家有沒有想過?如果要招人,我們是要正式簽訂合同的,如果叔叔阿姨們工作期間有個好歹……恐怕掏空大家的資產都賠不起。”
長輩們心地很善良,但其中會發生的一些麻煩巒星河得先去預設。
由不得他將極少數會出現的情況先跟大家說,隻要碰上一例餐廳都將徹底完蛋。
“星河說得對,彆說是咱們餐廳,就是醫院裡都出現過不少次故意訛詐賠償的案例。”舒明華用自己的親身經曆作例子。
眾人一想,都立即被那種麻煩嚇得產生退意。
想幫助人家是好心,可一旦牽扯到自家人後,普通人都要深思熟慮一番。
“但……”巒星河話鋒一轉,又突然眨了眨眼:“也不是不行。”
“……”
“厲叔可以把情況跟社區反應,他們肯定很樂意幫你出解決法子,到時再決定要不要招聘叔叔阿姨們來上班。”
“我還以為你要我出麵去和向老板談生意呢!社區的人我行。”
和陌生人交流厲院長不拿手,但和社區工作人員打了十幾年交道,聽到是老熟人,麵上立即鬆了口氣。
幾人神情一絲一毫都沒逃過舒明華的眼睛,看正事說完,不由好奇地推了把厲院長:“好歹以前是生意人,怎麼跟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年輕一樣,畏手畏腳的!”
舒明華的話也正是巒星河好奇的點。
一個做了十幾年生意的人,怎麼會是個社恐,這點從他進養老院起就開始好奇了。
厲院長努努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其實我以前不這樣的。”
大家更是好奇。
厲院長原名厲琥,國家戰火紛飛前他跟隨父親母親遠赴重洋出國做生意,後來戰爭爆發,他們都被留在了異國他鄉。
厲父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在當地成了小有名氣的商人。
厲琥本身在這種氛圍中長大,性格繼承了厲父做生意的精明和手段,成年後順利接過了父親的生意。
後來,國家戰事吃緊,號召海外華人華僑捐款,厲家也捐了大部分身家用以支持國家。
但此慷慨義舉卻得罪了同城中的幫派老大。
厲家一旦資產縮水,意味著他們能收到的保護費也跟著減少,加上厲家把最賺錢的幾家鋪子賣給了洋人,以後他們就更加不敢去收保護費了。
“那些小混混隔三差五就找麻煩打我一頓,我都被打怕了。”厲院長擼起袖口,露出胳膊大塊被燙傷的痕跡:“這是有次被按到鍋裡燙傷的。”
好些年的欺辱導致他一看到陌生人靠近就立即害怕起來。
父母早逝後,因為擔心連累家人,他連婚都不敢結,所以才孤身一人多年。
“等國家一開放我就立即回國了,走之前還被敲詐了大半財產。”厲院長聳聳肩:“要不他們才不會放我離開。”
雖然傷害已經過去過年,但留下的傷痛卻無法磨滅。
厲院長帶回來為數不多的錢財全都買了這塊地,總算才讓他過上了點安生日子。
至於巒星河第一次所見到的那塊古董表,其實是厲父留給兒子的唯一念想,如今算是厲院長身上最值錢的東西。
“你們一家為國家犧牲了不少。”
雖然厲院長說得很簡略,但舒明華還是能從其中聯想到許多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
厲父厲母如何會早逝,挨打那些年厲院長又是如何忍過來的,最後又付出了多少代價才能回國。
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人心疼不已。
“……”
巒星河靜靜看著,院中的幾位叔叔阿姨其實年輕時都受了很多苦,包括小時候從沒吃飽過飯的胡永軍。
廖阿姨的耳朵,卞老師的腿,金旭的孑然一身。
但好在……如今他們都很好……還會越來越好。
啪啪啪——
巒星河笑著輕拍手掌,打斷看似越來越濃重的悲傷情緒。
“該準備明天的菜了,晚上咱們吃完火鍋放電影。”
“……”
大家相視一笑,起身朝各自崗位走去。
***
第二天。
早晨五點半一到,平養老院照常亮起燈光,大門緩緩被拉開。
巒星河將門全開,照例在門上掛上由夜光條製作的營業標誌。
三個孩子的全手工作品,夜裡閃閃發光導致看不清字體,到了白天碳素筆寫的字被陽光一照更是連字都看到不。
但巒星河還是風雨無阻地掛到門上,這才抬頭看了眼天色。
目光劃過門口時微一頓。
門口擺滿了塑料桌椅,直接將進出養老院的大門都擋了嚴實。
不用想就知道,這些桌椅是順平早餐攤的一家四口乾的,想通過這種可笑的法子阻擋食客,也不知該說他們文盲還是幼稚。
從縫隙中擠出,立即看到早已擺好攤的王大姐頻頻張望著這邊。
“我來的時候桌椅已經在這擺著了。”王大姐忙高聲解釋。
巒星河點頭,不僅桌椅擺好了,早餐車也停在門口正中,車頭上巨大的紅色招牌直接擋住了路人的大半視線。
看這家人沒在,巒星河沒說話,轉身就回到了院中。
“你打算怎麼辦?”牛大姐好奇。
“現在時間還太早,一會兒天亮我打電話給城市管理局。”巒星河遠遠的聲音傳來。
好市民當然首選……報警。
“人家可是有親戚在城管裡當領導的,不知道會不會管。”牛阿姨的低聲嘟囔小得隻有她自己能聽到。
但……情況的迅速解決卻讓牛阿姨瞠目結舌許久。
六點一刻,上早班的食客們陸續來到門口,發現大門竟然被擋得嚴嚴實實,有幾個力氣大的小夥子立刻將桌椅全推到了早餐車麵前。
六點半,包子攤一家四口出攤,看到桌椅堆在自己車前,怒氣衝衝地就進養老院找巒星河理論。
巒星河讓他們報警,隨後就不再理幾人。
六點四十五,巒星河先出門看了眼又被挪回門前的桌椅,折回院裡五分鐘後,他領著兩個學生來到大門前,掛上了投影布。
碩大的投影布掛在門上,循環播放著【養老院早餐店】的食物宣傳。
其中著重聲明了海鮮餛飩的原創者和小食堂的菜色,最後是最近剛推出的幾款過橋米線。
彆說是經過,就是站在街道對麵都能看到視頻裡的介紹。
七點半,天光大亮。
由於視頻的宣傳,順平早餐攤從開賣到現在,竟沒有一個客人。
而隨著進養老院的客人越來越多,脾氣不好的食客們直接踢翻了擋路的塑料凳子,從中間開辟出了條路。
幾人哪有食客多,他們還原沒幾秒鐘,下一秒就有人進去。
如此反複幾次,那藍色凳子上的裂痕越來越大,以至於眼看著下一回就要碎裂了。
九點準時一到,幾個身著警服手拿登記簿的警察從街道儘頭步行而來,不遠處還跟著群城管。
兩撥人都接到了巒星河的報警電話。
順平早餐攤老板涉嫌阻礙養老院早餐店的正常經營,被警告立即整改。
而且學校街的街道本就屬於市政道路,此舉完全妨礙了路人來往,被處以八百元的罰款。
事情以極快的速度解決。
包子攤老板很是麻利地收回了桌椅,還不得不按照城管規定,將以往擺攤的位置往前挪了一米。
如此一來,他隻能在人行道上擺一張桌子。
處理完事情,來的幾個警察竟跟巒星河熟稔交談起來,最後全都笑眯眯地進早餐店去了。
鬨這一出後,街上眾人總算看了個明白。
巒星河性子好,卻絕不好欺負。
投影在大門掛上個把月瞧瞧,恐怕順平早餐攤的生意全都得被搶。
……不跟你浪費口舌,直接從源頭上“打擊報複”
這叫打蛇打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