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你又欺負三足。”巒武寧擰緊眉頭,不悅地站起,越過呂誌毅走到了白色身影前。
“哈哈哈。”巒文哈哈大笑,抱緊三足脖頸耍賴不肯下來。
等白色身影走到桌前眾人這才看清,一條比方桌還高的白色大狗馱著巒文,像是告狀般走到巒武麵前嗚嗚兩聲,接著甩動身子。
背上的巒文又是一陣哈哈大笑,不過終於舍得鬆手,咣當一聲掉到地麵。
白狗微微抬頭,碧藍的眸子看向幾人。
“……”
這一瞬,院子裡隻剩下巒文爬起身後得意的大笑聲。
巒武上前,雙手伸入白色長毛中,幫三足梳理被弟弟揉亂的毛發。
“外祖父,這便是我家三足,是不是比馬兒更威風?”巒文挺胸叉腰,走到三足身旁踮起腳尖摟住三足的脖頸。
“這就是你家的看門狗三足?”呂誌毅難掩心中震驚,眸子不停上下打量三足。
左前掌處確實沒有爪子,但回想起方才它從房頂一躍而下時那乾脆利落的樣子,尋常狗可沒法子輕鬆躍上落下房頂的。
而且說是條狗真有些牽強,誰家養的狗高到及腰,站起來比呂誌毅都還高。
“嗚嗚——”
三足好像看到了什麼,突然興奮起來,四肢不停提起放下,尾巴搖得飛快。
就是……打到樹乾上的啪啪聲跟鞭子抽到似的,聽得人頭皮發麻。
原來是巒星河端了口銅鍋正從廚房後門走來,巒老頭端著托盤跟在後頭。
“小心燙,你們都不準靠過來。”
靠進前,巒星河提前阻止了三足和巒文的靠近,小心將銅鍋放到桌上後,這才伸手擼了把狗頭。
“這是銅鍋鮮蕈雞湯,多喝些去去暑氣。”
“眼下沒客人了,你跟親家公聊著,我去守著前頭。”巒老頭不習慣跟剛認的親家呂誌毅攀談,隨便尋了個借口離去。
巒星河點頭道好,一把把不安分的巒文到空板凳上坐好。
“我去叫阿永和姐姐。”巒文躍躍欲試又要起身。
“他們在廚房已經吃上了,咱們就在這吃,吃完你們便去書堂。”巒星河擺手。
眼下是後悔用靈羊奶喂巒文都來不及了,養出個精力充沛到永遠使不完的“多動症”兒童。
短短小半個月,院裡青磚地麵全是他舞刀弄槍留下的痕跡,後院院牆都沒能幸免。
“好吧。”
巒老頭速度極快地又送來幾道菜,隨後巒星河從堂屋裡抱出罐子果酒給幾人滿上。
“這是我在山中釀的野果子酒,不醉人,大家都能嘗嘗。”
為了搬這些個家當來都城,巒星河專門買了架馬車,錢氏將能帶走的針頭巴腦都全部搜羅帶上,就是曬的野菜乾都沒放過。
當然,眼下拿出來的這罐子果酒並不是千裡迢迢帶來,而是專門在[萬界淘]中買給二老的養生果酒。
調理脾胃順氣,與郭雯所患的毛病正好對症。
“爹,給我來碗。”早饞多日的巒文立即將飯碗往前推了推。
“……”
直接被巒星河無視了。
不僅無視,給除了巒家兄弟的眾人倒上後,連三足都得了一碗,美滋滋地低頭狂舔起來。
巒文:“……”
“吃炒飯吧,這可是爹專門給你炒的。”
“炒飯!”
小胖墩兒的注意力被迅速吸走,目光在桌上搜尋一番後,尋到了蓋著蓋子的陶罐。
彆看巒星河開的是個小飯館,可所買碗碟都很有特點,有瓷有銅還有陶。
巒星河掀開蓋子,郭雯的眸光搶先一亮,舔著嘴唇往前探了探身子。
深紫色陶罐裡裝得滿滿的,有紅有綠還有黃,每顆白米都油亮油亮,最重要是香氣實在濃鬱……是從來都沒聞到過的鮮味。
“是蝦炒飯。”一看到飯裡露出的橘紅色,巒文就激動地站了起來。
都城是個內陸郡城,因運輸條件有限,城裡人能吃上新鮮蝦的恐怕隻有宮中那幾位,就是在座的幾位高門權貴也很少吃到新鮮蝦仁。
呂誌毅與郭暄都是在宮宴上品嘗過新鮮河蝦熬的湯,一場致辭敬酒下來後,冷掉的蝦隻覺得奇腥無比。
這麼間小小的飯館裡竟然有蝦……
“我在東碼頭認識個漁夫,他那時不時能打撈到些河蝦,我專門買些給孩子們打打牙祭。”巒星河淡淡道。
專門二字可讓巒文聽進了心裡,轉順將果酒的事拋之腦後,伸出小胖手將紫陶罐挪到了麵前。
“我給大家添飯。”
知曉日後能經常吃到,這回倒是難得的大方起來,巒文跪到板凳上,笑嘻嘻地問了一圈。
喝酒的呂誌毅和巒星河搖頭,郭暄早瞄上了那鍋子突突冒熱氣的雞湯,也跟著搖頭。
郭雯在府中還未有過主動開口要飯的經曆,一時間矜持地不敢抬頭,雙手擰著帕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郭煜倒是爽快得多,將碗往前一推笑道:“滿滿兩碗。”順帶著將姐姐的碗也遞了過去。
哐當——
喝完酒的三足走到巒文身後,使勁將木碗扔到腳下,抬頭示意也給它來點。
“這狗如此通人性,實屬罕見啊!”呂誌毅抿了口酒,對立在身旁的三足還是有些發怵。
巒星河笑而不語,抬手給他舀了碗雞湯,又給郭暄舀了碗。
這鍋菌子雞湯全部用的雞樅菌,香味聞上去並沒有其他蕈如此猛烈,但要論鮮,絕對首屈一指。
巒星河又在其中撒了些彩星蘑菇粉,將鮮又提升了個等級。
隻要喝上一口,保準舌頭能記上兩年。
至少對眼下桌上幾人來說就是如此,呂誌毅兩口熱湯下肚,額頭起了層汗的同時心底也如沸水版翻滾不已。
鮮——
縈繞舌尖的鮮美一直不散,他已無法尋到確切的詩詞來形容這種美味,隻是抹了把熱汗後點頭“嗯嗯”兩聲。
本該熱絡閒聊的桌上安靜無比,眾人隻顧大快朵頤,就是郭雯也無暇顧及淑女禮節,不停往嘴裡扒拉著炒飯。
飯間,呂誌毅又有了新發現。
巒星河外表看似粗獷大漢,其實心思很是細膩,給兩個孩子夾魚時都小心挑乾淨了魚刺。
要不就巒文那風卷殘雲的樣子,早被魚刺卡了不知多少回。
忽然,乖巧喝湯的巒武放下筷子,湊到巒星河身旁小聲道:“爹,夫子明日要來咱們家商議收弟子之事。”
“嗯?”巒星河不解。
巒文停下刨飯,眼珠子咕嚕嚕地轉了兩圈:“爹,夫子想讓大哥當他的入室弟子,我和表弟就是順帶的。”
巒星河伸出手指將巒文的臉戳向另一邊,又低聲問起:“於夫子不是要回容城縣嗎?為何突然要收弟子了?”
“夫子說他若是要離開都城,那便要先成親才能走,所以不打算走了。”
短短一言,驚得呂誌毅口中果酒差點噴出。
於弘溈的婚事乃是楚王府的老大難問題,皇後介紹了多少世家小姐,最後直接將人逼得逃到個小縣城躲清閒。
這回更是擺明了不成婚,還要將巒武收為內室弟子。
那可是要正兒八經擺拜師禮宣告世人的,頭一磕,此後巒武與於弘溈便成了與父子差不多的關係。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若是於弘溈一輩子不成婚,那日後這楚王爵位就可由巒武繼承……
由巒武繼承!
看了眼渾然不覺的巒星河父子三人,呂誌毅隻覺喉中果酒烈得將喉嚨都燒了起來。
巒星河了然點頭,伸手揉了把長子的軟發,笑道:“那我一會兒就去買拜師禮。”
“夫子說讓咱們多備幾壇子好酒好菜就行,就是前些日子送去彆院的那種酒。”巒武將於弘溈的要求講出。
巒文連忙比劃起夫子當時說的酒壇子大小
“夫子說要這麼大的酒壇。”
“好。”
“爹,夫子還說大哥明年能下場考試,明年讓大哥給你考個狀元回來。”巒文又喜滋滋地道。
巒武無奈糾正:“是縣試,會試才能考狀元。”
“大哥你學問這麼好,考狀元隻是遲早的事,我就是先說而已。”
“無禮!叫人聽了得笑話咱們。”
巒文:“……”
兄弟倆旁若無人地打趣著,桌上眾人除呂誌毅和巒星河在聽外,郭家兄妹三人此刻都好似失了魂。
兩杯果酒下肚,郭暄腹中不停有熱氣升騰而起,渾身冷汗密布,隨手抹了把入手冰涼無比。
等熱氣過去後,身子立即覺得輕快不少,就連院中吹來的熱風都不覺得燥熱了。
再看滿頭大汗沉浸在炒飯中的弟弟妹妹,郭暄心中更覺驚駭。
能明顯感覺到體內寒氣被逼出,小小一杯果酒竟有如此威力。
喝得究竟是何果酒……
巒家這個當家人究竟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