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秦喜來連大戶夫人的麵都沒見著就被管家趕出了大門。
巒星河聞訊後匆匆趕來, 當夜就帶著三足進了山,在山中搜尋兩日後終於尋到那味藥材交於大夫救下秦母之命。
所以巒星河對秦家人來說,不僅是東家還是恩人。
秦喜來後來在巒武開解下也想通了, 反正欠的恩情早已數不清, 與其糾結該如何報恩,還不如日後將人當成自家長輩孝順就是。
而且他是個聰明人, 巒星河對秦家人好根本不求回報這點又如何看不出來。
連連點頭應好後, 秦喜來在兩個弟弟陪同下出門前往貢院。
今日是都城許多人家的大事, 對普通百姓們來說卻無多少改變, 巷子裡穿梭的人依舊為了生活早早起床忙碌著。
見到秦家三兄弟路過,大多視而不見亦或是冷哼兩聲。
緣由彆無其他, 這兩條巷中居住的大多是陽關大街上擺攤的攤主, 自多了家巒氏飯館後他們生意一落千丈,還經常被食客們念叨不好吃, 任誰聽了心裡都不會得勁兒。
秦家兄弟在飯館當夥計,當然向著巒氏飯館說話,一來一去的便與許多鄰居來往減少。
不過秦喜來毫無在意, 滿麵春風的領著人疾步而去。
苦難時鄰居們被伸過援手, 以後的日子也不會有他們的影子。
那麼不管堂人家喜歡或是討厭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
***
都城貢院。
殷殷期盼的考生親屬們老早就來到貢院門口等候,街上滿是神色忐忑之人,耳旁叮囑聲不絕於耳。
巒家這裡卻呈現出另一種畫風,巒武跟巒文府蹲在地上, 一人端了碗麵條正在吃, 就像是碼頭邊等活計的壯漢般大大咧咧根本不在意彆人目光。
巒星河有些無語,提起腳尖輕輕踢了下巒文的屁股:“出門前你才吃過晨食,怎的現在又吃,還搶你大哥的麵條。”
“爹做的麵條吃多少都不夠。”巒文仰頭笑著拍馬屁。
孫永躲在巒星河身後探出個頭笑看兩位兄長搶麵條, 自己則是拿著個燒餅啃著。
巒老頭背了個背簍,裡邊全是給巒武和秦喜來準備的吃食。
於弘溈冷哼一聲,好似見不慣弟子那狼吞虎咽的樣子,趁人剛咽下麵條的空檔也伸腳踢了下。
為了考前最後複習,他將巒武帶到王府小住幾日。
各種珍饈美味送到嘴邊,到頭來還不如巒星河一碗麵條讓他這個學生喜歡,昨夜還專門派人回飯館說今早要吃麵條。
呂誌毅滿懷欣慰地望著兩個外孫吃喝。
錢氏與賈氏更是誇張,兩人就立在巒武兄弟兩旁,不時撚了帕子幫他們擦汗。
反正彆家都因緊張而口乾舌燥時,巒家這裡食物的香氣就沒斷過。
秦喜來兄弟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有些怪異的場景。
要考試的人來齊,巒星河者才開始交代兩人所帶的東西,於弘溈又囑咐幾句後鑼聲緊跟著響起。
考生入場……
考試第一夜隻是熟悉考棚,九天的考試要第一日一早才會發下答卷。
巒武尋到號房坐下後,天色已有些昏暗。
雖已經考過無數場,但每每折騰這一回,人還覺得疲倦無比,加之初春剛過天氣寒氣仍重,不少考生坐下後沒多久便已冷得披上了毛氈。
巒武則不然,擦乾淨桌椅後解開外裳,竟有些熱了起來。
將筆墨收到座板上放好後,他特彆好奇地檢查了番巒星河準備的吃食。
鄉試時各種海鮮乾煮的粥暖了幾天胃,不知這回究竟是什麼。
三層考籃很大,最上層考試用的筆墨都已拿出,巒武掀開第一層,一把乾麵條和小包米堆在左側,右側一小排琉璃罐子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
難怪方才搜子檢查考籃時沒用多久,這些罐子都是透明的,一眼便能看清楚裡麵裝得是何物。
為了買這些罐子,巒星河跑遍了都城,最後花高價從番貨商那才買到了這麼些。
聽巒文說,這些琉璃小罐子都能在都城買座宅子了。
第三層有個更大的琉璃罐,裡麵是雞湯,旁邊的縫隙塞滿了切成片的臘腸和肉乾,還有不少鹹菜。
額外的小布包裡裝了薑和幾個提神醒腦藥材包,另外還有包洗好切好的菜丁。
泥路砂鍋則是捆在一起,與煤炭一起放到了號房門口。
就是那一大籮炭帶進來時著實花了不少功夫,看數量都能燒十天半月了。
“我爹準備的這些飲食,不像趕考,倒像是春遊。”搜索完畢,巒武小聲地嘟囔了幾句。
今夜這罐子雞湯一熱上,還不知要如何香呢……
***
考棚內香氣彌漫九日,巒武與秦喜來順利考完,出貢院時仍生龍活虎沒有一點疲色。
這叫候在門外的呂誌毅終於完全放下心來。
這幾日都城突然變天,倒春寒席卷而來,人們又重新穿上棉衣,朝堂中也有大臣上書要給春闈考生們下發炭火用以取暖。
此事在朝堂上吵鬨幾日後不了了之,倒是貢院外每日都有受寒的考生被抬出來。
呂誌毅擔憂無比,巒星河卻好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每日仍舊打開門做生意,一點也不擔心在貢院裡的長子。
這會兒見到外孫兒,呂誌毅也知自己是瞎擔心了。
巒武開口就說巒星河準備的炭火用完了,這幾日夜裡炭火沒斷,兩人都能在寒冷的天氣裡睡個安穩覺。
巒星河沒準備乾糧,雖然做飯時有些麻煩,但熱乎乎飯菜入口後巒武覺著一切都值得。
熱湯熱飯可比乾糧在寒冷的天裡更能暖人心了。
“我爹真是神機妙算。”巒武抹了把油膩的臉,精神頭十足。
***
[巒氏鮮蕈館]
賣完最後一場鮮蕈後,飯館迎來了每年雷打不動的三個月休息。
雖早已不在飯館裡幫忙,錢氏還是閒不住,將剛采摘好的辣椒穿成串掛到廊下曬著。
巒老頭一早就去後邊地裡,伺候寶貴的一畝三分地。
“今日淑君帶孩子們回來,你怎還在這坐著?”
背手從後門進來的呂誌毅見巒星河仍躺在搖椅上小憩,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眼看接近晌午,專門回家來吃舅老爺飯菜的孩子們見到這一幕,不知還要如何失望呢!
巒星河眼皮動了動,隨即又懶懶合上:“沒甚好準備的,都是老熟人,不用講究那些。”
話是這樣說,其實他早已將午飯的食材準備妥當,隻等人來了下鍋就行。
而現在讓他躺著一動不動的主要原因是……這具身體好似出了問題。
胸口有團火一直不停燃燒,四肢完全脫力連抬都無法抬起,不得已他才擺出副懶洋洋的模樣。
感覺很熟悉,當任務完成後靈魂要脫離本世界,有段時間就會出現靈魂不穩而無法掌控身體的情況。
呂誌毅瞥了眼仍舊躺著不動的人,步子一轉又去了後院找巒老頭吹牛。
人前腳一走,後腳鶴頂紅就跳了出來,賤兮兮地附在巒星河耳邊笑著提醒【本世界還有三個月的生存期哦!在此期間做好準備吧。】
【沒什麼要準備,都是當爺爺的人了,本來就到了能死的年紀。】巒星河倒是無所謂。
長子巒武狀元及第,與同榜探花秦喜來雙雙入翰林院。
當今聖上年事已高,私下早開始為太子的朝堂班底尋摸合適人選,巒武與秦喜來都赫然在列。
翰林三年後,巒武外放為同州知府,連同知一職都直接省略,秦喜來則成了同州同知與之一同上任。
兩人在同州任職六年,政績不俗,頗得百姓愛戴。
於弘溈趁機在朝堂中走動,隔年吏部就下了調令,一人同回都城。
巒武任兵部右侍郎兼太子太保,秦喜來為戶部左侍郎,而本書男主顧清竹沒了於弘溈做靠山,如今還在縣令一職上掙紮著。
巒武一十九歲那年,親自率領兵部剿滅滲透入皇宮內的□□一眾立下大功。
而立之年剛過,他擢升為朝堂百年來最年輕的兵部尚書。
巒文未參加科考,十五歲那年在楚王安排下入東宮陪讀,時至今日,早已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孫永喜畫也善畫,拿下舉人功名後便一心撲到了畫畫之上,十年前隨所拜老師外出遊曆至今未歸。
若不是每個月都有信送回,巒星河都要去尋人了。
這孩子從小膽子最小,想到長大之後卻成了兄妹四人中唯一孑然一身的人。
巒家兩個孩子的婚事楚王與呂誌毅比巒星河還著急。
巒武剛拿下狀元後兩人便開始了無儘相看孫媳婦的路,聽聞還曾因為人選人差點吵得不歡而散。
而後巒文也重複了遍此過程。
最後終於協商成功,巒武的妻子是楚王所選,而巒文則是呂誌毅好友的孫女。
楚王算盤打得好,可惜巒武成婚後仍舊住在飯館裡,隻偶爾才帶著妻子孩子回王府去看望老師。
有了未雨綢繆買下的地,呂誌毅給三個孩子都各蓋了座小宅子……圍繞呂府而建。
所以飯館後門的河現在直接建了座橋,以供巒家一眾來去。
孫淑君與秦喜來結為夫妻,夫妻一人相敬如賓,膝下已有三個孩子,日子過得倒也和美。
唯一讓巒星河覺得有些頭疼的就是孫子輩實在太多,每日都吵得他頭疼。
巒武夫妻膝下四個孩子,三男兩女,長子八歲,正是貓狗都嫌的年紀。
巒文夫妻育有兩女一子,幺孫和他爹一樣是個闖禍頭子,翻橋落水了不知多少回,後來發現是故意掉下水,就是想讓三足去救他。
加上秦家的三個孩子,每日吃飯時家裡都是嘰嘰喳喳,就像是群鳥兒盤旋在頭頂般吵鬨。
……
十五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巒老頭夫妻老態龍鐘,走路都得人攙扶,巒星河何嘗不是已白發叢生,皺紋爬滿了臉龐。
隻不過是孩子們都因他每日的忙碌而自然忽略了這件事。
巒家眾人的命運已然改變,按理來說巒星河的任務確實早就完成,他不過是貪戀這簡單幸福的生活而一直沒有提及離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