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的後宮品級並不多。
皇後之下是三夫人, 三夫人之下是九嬪,九嬪之下有五職,再之下就是散位的美人才人良人。
陳瑄的後宮人數雖然多, 但能到嬪位以上的少之又少,九嬪之中隻封過一個昭容,餘下全擠在了五職和散位當中。
這其中原因自然有品級太少也不好大封的緣故, 另一個原因則就是在過去十年中張貴人獨寵, 底下的人出不了頭。
在謝岑兒過去的十幾個回目當中, 裴嬛到生子為止都是在美人的位分上——在她因為生子去世之後, 倒是追封過一個嬪位的昭儀。
作為得寵並有孕的美人, 事實上裴嬛在之前的十幾個回目中所得到的位分是過低了。
謝岑兒一時間想不太起來那時候為什麼陳瑄沒有給裴嬛升位分,或者在過去的十幾個回目中,他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理由和考量, 但這一次她卻能很分明地看出來陳瑄會想要給她升一升了。
原因倒是很簡單, 陳瑄作為一個自詡慷慨大方的皇帝, 不會在自己的新寵受了委屈的時候還無動於衷。
故而就算她不主動提給裴嬛晉位的事情,陳瑄也會要這麼做的。
但重生過這麼多回目,謝岑兒素來也知道主動二字的重要性。
與其被動等待著劇情線變了又變地往前發展,不如自己主動一些推著劇情往前走,那樣更方便她來推算掌控劇情進度, 不至於陷入了茫然之中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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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嬛從美人晉位為了婕妤,讓後宮中一片議論紛紛。
張貴人聽著錢元說了裴嬛晉位的消息,沉默著沒有說話。
她披著一件銀線繡成的袍子, 頭上沒戴首飾,疲乏靠在床榻上,仰著臉許久沒說話。
錢元與殿中女官姚細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安靜地退到了殿門口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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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 外麵有內侍悄然走到門口來,看向了錢元。
“王婕妤在宮門口求見娘娘。”內侍小聲說著,又往殿中偷偷看了一眼,“娘娘見麼?”
錢元抿了下嘴唇,示意這內侍在一旁等著,重新又朝著殿內走了幾步,看了眼床榻上張貴人的神色,才開口道:“娘娘,王婕妤在外麵求見娘娘。”
張貴人從茫茫思緒當中回過神來,她看了一眼錢元,慢了一會才開了口:“讓她進來吧!”
錢元應下來,便回到門口去吩咐了那內侍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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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王婕妤便跟隨著內侍進到殿中來了。
王婕妤的打扮一如往常,玫紅的鬥篷裡麵是銀白的衣裳,頭上挽著端莊的發髻,但神色卻還是帶著幾分失措。
她上前來行了禮,然後在一旁站定了。
“聽說娘娘昨夜淋了雨病了,妾身那兒還存著些好藥材,便帶了過來,已經都交給錢元了。娘娘好生養病,身體要緊。”王婕妤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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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聽得張貴人怔忡了一陣,昨夜種種,到了今日便隻成了這麼簡單的一句淋雨。
她想起她昨夜在陳瑄懷裡痛哭流涕不願意放手的執拗與狼狽。
她應當為方才那托詞生氣的,可她心中卻異乎尋常的平靜,甚至感覺到有那麼一些好笑。
她一夜未眠,回想著自她進宮以來到如今的種種,怎麼也睡不著。
過往浮華與愛寵,在今時今日的薄情寡義麵前,便仿佛是個笑話。
可這笑話是由她的一番真心傾注而成,她也笑不出來。
她以為陳瑄不會這麼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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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聽說裴氏能晉位是因為貴嬪在陛下麵前進言的緣故。”王婕妤又開口了,“謝貴嬪進宮之後看起來與娘娘交好,實際上卻也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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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貴人抬眼看向了王婕妤,她這話顯然意有所指,卻又忽然讓她從之前的茫茫怔忡中清醒了過來。
她忽然想起來謝岑兒三番五次幾乎明示地告訴過她不要計較裴嬛得寵的事情。
現在裴嬛晉位又是因為謝岑兒的進言……
她當然可以如王婕妤那樣認為謝岑兒對她是不安好心。
但——她從床榻上坐直了身子,迅速冷靜了下來——這並非是什麼故意為之也不是為了針對她,而就隻是順勢而為,謝岑兒是在看出了陳瑄的意圖之後,才有了進言。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聲。
若是她,她卻是不會進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