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岑兒到絳英宮時候,剛一下肩輿,就聽到了從內宮產室中傳出來的隱忍的哀嚎。
她重生了十幾個回目是沒有生育過的,在之前的回目中,裴嬛並沒有如這次這樣早產,她也不曾在這樣的時分親自去看她。
這萬籟俱寂之時,裴嬛的每一聲痛呼都變成十萬分的驚心動魄。
她腳步頓了頓,甚至不想再往前走了。
一旁的玉茉急忙上前來扶住了她的胳膊:“娘娘,要不讓奴婢進去看一眼,再把旨意傳達了,咱們立刻便回承香殿去吧?”玉茉關切說道,“或者就讓常秩和奴婢一起在這邊看著,保準他們也不敢做什麼壞事。”
謝岑兒擺了擺手拒絕了玉茉的提議,她道:“裴氏胎相一直很穩,今日突然發動便是蹊蹺,說不準是有人在裡麵動了手腳,我是要進去看一眼的。”
玉茉立刻便想起來已經在宮內外傳了許久的流言,她帶著幾分驚駭地看向了謝岑兒:“娘娘是懷疑……宣華宮?”
“若無事發生,我便誰也不懷疑。”謝岑兒已經平靜了下來,她穩穩地進到了絳英宮內,朝著產室的方向走過去,“我也不容許有什麼意外發生,今日裴氏與她腹中的孩兒,必須是要穩穩當當活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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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產室越來越近,裴嬛的痛呼聲越來越明顯,甚至能聽到她每一道急促的呼吸——
裡麵的穩婆在低聲安撫著什麼,那些話語被裴嬛的高聲哀嚎壓下去,站在外麵已經無法聽得清楚。
謝岑兒便就在產室外麵站定了腳步。
看到她親自過來,產室外麵的宮人太醫們齊齊行了禮,然後規矩地站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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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妤現在是什麼情形了?”謝岑兒看向了站在最前麵的太醫,“可知今日婕妤突然生產的緣故?”
太醫有些緊張地抬頭看了謝岑兒一眼,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後卻道:“這婦人生產之事,原也是無有定數的,或者早或者遲都有可能,婕妤提前了一些……應當也是到了胎兒生產的時候。”
“哦?”謝岑兒挑了眉,“這麼說來,這突然生產也是人之常情?昨日你們太醫院給婕妤請脈的時候,怎麼把不出來這要生產的脈象?你們太醫如此無能?”
太醫咽了下口水,生硬道:“這脈象變幻無窮,婕妤又是頭胎,突然變故也是有的。在民間這種事情便層出不窮。娘娘未曾生育過,故而才覺得此事有蹊蹺。”
謝岑兒似笑非笑看了這太醫一眼,道:“那就算是我大驚小怪吧!”
太醫聽著這話,抿了下嘴唇,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謝岑兒再看向了產室內,向一旁宮人道:“去叫裡麵的穩婆出來問話。”
宮人沒有二話,立刻便進到產室中,帶著兩個穩婆出來了。
謝岑兒打量了這兩個穩婆,眉頭微微皺了皺:“你們兩個,我之前卻沒見過。我記得內府之前送來給我過目的,長的不是這個樣子。”
這話一出,殿中安靜了下來,隻剩下了產室內裴嬛似乎沒有儘頭的痛苦叫喊。
“奴婢是內府後來為了穩妥送來的。”個子高一些的穩婆悄悄看了謝岑兒一眼才開口,“內府想著婕妤是頭一胎,怕兩個穩婆不夠用,便又派了奴婢們過來支應著。原本算著日子,婕妤應到下個月才分娩,於是奴婢們便兩人一組分彆當值。”
“內府倒是周全。”謝岑兒平靜地笑了一聲,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常秩,“去把另外那兩個沒當值的穩婆也叫來。”
常秩應了下來,立刻便退出去叫人。
謝岑兒再看向了麵前的一行人,心平氣和笑了一笑:“婕妤是頭胎,年紀也小,又碰到了早產,如今眼看著便是凶險極了。但我卻知道婕妤向來身強體健,之前七個月的脈案我一一看過,上頭都說了婕妤這一胎穩妥,一定不會出什麼亂子。”
說到這裡,她又往產室內看了一眼,然後才接著說下去:“既然前頭一切都好,方才太醫也說頭胎早產也是正常無比的,所以這看起來的凶險一定是假的。我便就等著你們報個母子平安給我看看。若婕妤有什麼意外,你們和你們的家人就承擔一樣的意外。”
最後這話一出,太醫和穩婆的臉色齊刷刷變了個徹底。
“娘娘……這生產之事,誰也不敢打包票的啊!”太醫麵色難看地說道,“娘娘是強人所難了。”
“若這點本事也沒有,怎麼做的太醫,又怎麼進宮做的穩婆?”謝岑兒慢悠悠問,“連街麵上的大夫都能保個母子平安,你們卻不能,這說得過去嗎?若你們做不到,便是對不起你們身上的官職,也對不起每月的俸銀,為此付出代價難道不對?”
太醫目光遊移了一陣,最後垂下頭不說話了。
“方才太醫有句話其實說得有理,頭胎麼,可能早產也正常,畢竟婕妤年紀也小。”謝岑兒道,“早產對頭胎也有個好處,這會兒胎兒沒有那麼大,是比足月好生的。婕妤這一胎應在今日,也算是上天眷顧,對不對?”
“是……”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太醫如此回答了。
謝岑兒便又笑了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去伺候婕妤這一胎吧!你們便記住了,若婕妤有什麼閃失,你們全家都會遇到一模一樣的閃失。牢牢記住了,可彆有什麼僥幸之心。今日我既然來這裡看過了,這裡發生過什麼,我也都會對陛下一五一十說得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