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瓔一聽這話,眼睛瞪大了:“處置?你有什麼權力處置我?沒有陛下手諭,就憑著你空口一句話,要處置我?我可是魏朝的安王,是陛下的親弟弟,你又是什麼東西?”
謝岑兒不緊不慢道:“今晨,內侍張淮差人到你府上造謠陛下重傷之事,接著你便立刻叫了宗親商議,陛下知曉此事,生氣之極。”
陳瓔上前一步,卻道:“陛下已經有大半月不理朝政,朝中議論頗多,張淮所說到底是造謠還是事實,貴嬪所說陛下旨意是真還是假,這都說不定呢!我要見陛下!”一邊說著,他一邊就朝著內殿走去。
謝岑兒朝著左右比了個手勢,兩旁侍衛湧上來直接把陳瓔給架住了。
陳瓔也曾帶兵打仗,他抱起麵前的侍衛甩開到旁邊人身上,又機敏地伸手抽出了侍衛腰間門佩刀,橫在了身前。
“看來外麵傳言你這婦人禍亂宮闈是真的了,我今日便替皇兄解決了你,再迎皇兄臨朝!”陳瓔口中嚷著,轉了方向朝著謝岑兒衝過來。
謝岑兒沒有後退,她幾乎冷漠地看著兩旁侍衛拿著長戟上前來直接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陳瓔卻想後退了——他一回身,便見又有侍衛逼上前來。
這是要他死?
他再看向了謝岑兒,捏緊了手中的佩刀。
“貴嬪要殺我?”他問。
“是陛下要殺你或者是我要殺你,又有什麼分彆呢?”謝岑兒淡漠說道,“不過就是今日安王必死而已,不僅得死,還得死到宗親都明白,什麼時候應該做什麼事情?若有異心,就連陛下的親弟弟也難逃一死,如此而已。”
陳瓔忽然感覺到心涼了,他此時此刻便不覺得是這謝岑兒要他的命。
謝岑兒不過是個女人,她能做什麼呢?她敢做什麼呢?
她今日在這裡說了這麼多,便就是陳瑄的意思!
想到這裡,他手一鬆,佩刀哐當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我要見陛下。”他再看向了謝岑兒,“就算要死,要殺雞儆猴,我也要見陛下一眼,死得明明白白!”
謝岑兒看著陳瓔,卻想起來在之前回目中,她也曾經有過幾次是與陳瓔合謀過的——隻是今時不同往日,局勢不同了,所謂政治便也是利益之合謀,能為敵能為友,能親密無間門也能兵刀相見。
“非是我不讓你見陛下,而是陛下不想見你。”謝岑兒如此說道,“陛下知道你與張淮勾結之後,便不想見你,更容不得你在宮外與宗親有來往,故而才宣你進宮。”
“那麼——”陳瓔盯緊了謝岑兒,“張淮所說,究竟是真是假?”
“你認為是真便是真,我說是假就是假。”謝岑兒說道,“在過兩日,就是大朝會,陛下就會在大朝會上露麵,所以你覺得呢?”
陳瓔心沉到底了,他也有了答案。
“你若謀魏朝,你與謝家將來都不得好死!”陳瓔如此說道,“你們會遺臭萬年,永遠被人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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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瑄在內殿安靜地聽著正殿中陳瓔與謝岑兒的對話。
他閉著眼睛,心中沒有半點波瀾。
他伸手去摸自己脖頸上的絲布,傷口深處的疼痛沒有減退,他感覺自己命不久矣。
真的到了要死的時候,他心中便全是不想死。
他不想把朝政托付給任何一個人。
他恨不得把所有可能謀朝篡位的人統統殺了,他永遠坐在龍椅上,千秋萬代。
可他也知道這不可能。
隻是這樣的思緒一旦冒了頭便止不住,他今日殺了陳瓔,明日就會想殺梁熙,後日就會要讓盧衡回康都來受死。
他要留下隻能完全依附自己的臣子和宗室,沒有人敢從他手中搶奪權力。
往後靠在軟墊上,他垂下了眼眸。
人總歸要死的。
眼睛一閉,這世上所有事情與他就再無關係。
魏朝,他為之辛勞謀劃到如今,終於要一統山河重回晶城了,他要讓這大好局麵毀於一旦嗎?
他真的舍得嗎?
這江山社稷——他不舍得啊!
罷了。
他睜開眼睛看向了麵前的內侍:“你與貴嬪說,就把安王貶為庶人關在府中,終身不得出府吧!”
內侍應了一聲,快步往正殿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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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中,謝岑兒正要讓人把毒酒白綾匕首送上來時候,便見內殿有內侍出來。
內侍上前來,先與謝岑兒行了禮,然後說了陳瑄的口諭。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也足以讓陳瓔聽得清楚。
陳瓔頹然跌坐在了地上,兩行濁淚滾落,他抬眼看向了謝岑兒,他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此時此刻又失去了訴說的欲望。
“那便依著陛下的意思。”謝岑兒也看向了陳瓔,“殿下不謝恩嗎?”
陳瓔重重在地上磕下了頭。
有一些事情他開始明白了——他篤定陳瑄一定出了事,張淮所說一定是真,但陳瑄卻沒有糊塗,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他在為他的繼承人掃清道路。
無論是陳耀還是宮中那個才出生的三皇子。
他可以等。
等到新皇登基,給宗親施恩,到那時候才是他來大施拳腳的時候。
“謝恩……庶人陳瓔謝主隆恩。”他看著光可鑒人的地板,照出了自己扭曲又猙獰的樣子,仿佛鬼魅,並不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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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瓔被押送出宮。
謝岑兒重新回到了陳瑄跟前。
“朕剛才已經去旨讓陳耀回康都。”陳瑄靠在軟墊上,目光冷漠地看向了謝岑兒,“朕方才想了許多,現在已經不是當初,朕會讓陳耀進宮,並立他為儲,你不得有異議。”
“那就請人護送琅王回宮。”謝岑兒道,“這一路上不能有差池。”
“朕……命大將軍送他回康都。”陳瑄疲累地閉了閉眼睛,“朕不想太虧待你,你可以提一個要求。”
“從琅州回康都就算快馬加鞭也要半個月,但今日安王之事出了之後,必定會讓人對宮中刺探便多,我想換掉現在統領六軍的袁亞,他實在太無用了一些。”謝岑兒說,“此職位非同小可,可以讓丞相兼領,如此便能穩住康都局勢。”
“你不為你自己?”陳瑄看向她,“朕可以立你為後,到時候你有嫡母之實。”
“若陛下去了,我是皇後是嫡母又如何呢?”謝岑兒平靜地反問,“陛下對我才是最重要的,陛下活著一日,我就算隻是貴嬪,也比做新帝的嫡母要過得好。”
陳瑄沉默了許久,最後開了口:“讓謝岫領六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