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隊,你騙小孩呢?]
[笑死了怪叔叔你在乾什麼!]
[加油蘭隊!一定要把【主宰者】所有行動都拍下來!他不開直播你就是我的頂級攝像頭!]
[蘭隊冒死為我們謀福利,禮物刷起來!]
彈幕上調侃不斷,蘭亭本人雖然有那麼點良心痛,但是他要是就那麼走了他的良心更痛。
他太懂人犯起倔時是個什麼情況,也不指望自己能說服江絕,從江絕任憑論壇翻天覆地都不發一言就能看出來,這個少年很難被言語左右。最主要的是他自己也沒成功說服過江絕。
走廊的路線還是他熟悉的模樣,很快他就小跑回到了教堂大廳的側門前。
但是在接近前,他嗅到了一股濃鬱的鐵鏽味。
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蘭亭立刻上前推開門,他看到了門內的景象——
碎裂的座椅,滿地的鮮血,直衝腦門的鐵鏽味。
他所承諾,要保護他們安全的人,在教堂大廳內等著他的人,在這一地狼藉中,看不出生機。
隻有有一個孩子拖動著身體,向著門口的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求救。
“警察叔叔,救...”
聲音消失了。
一把刀從上而下,刺穿了孩子的身軀。
就像是沉悶的鐵錘,用力錘擊了蘭亭的大腦。
拿著刀的手布滿老繭,黝黑且傷痕累累。蘭亭看到了那個被觸手撕碎的中年男人,他拿著沾血的刀,看向來遲一步的他。
就如同一年前的那個下午,這個男人拿著刀闖入廣場的時候。
這個他奮不顧身下水救起的自殺者,在獲救了之後,選擇將刀尖對準了更弱小的生命。
“都怪你。”凶犯對他露出譏諷的笑,“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殺人,也沒有機會殺人。”
如果他沒有救下這個人,那場慘案就不會發生。
眼前熟悉的臉曾滿臉質樸的向他道謝,說‘蘭警官謝謝你’,說‘我已經有了新的生活目標’,說‘我感到了救贖’。
然後他掠奪了更多人的生命,號稱這是上天的安排,讓他活下來,是上天允許他向糟糕的社會發起複仇。
脆弱的生命在哀嚎。
明明此時置身於輝煌的教堂,明明彩窗和拱頂下的十字架那樣的聖潔,可是蘭亭卻仿佛置身於無法逃脫的夢魘之中。
他詢問自己——
他做錯了嗎?
做錯了。
說出口的諾言沒有實現,他做錯了。
沒有察覺到潛在的危機,是他做錯了。
最後的遲到,也是他做錯了。
[糟糕,怎麼會這樣!]
[□□□□□□!□□□□□□!]
[□□!快逃!]
[【主宰者】到底想乾什麼?如果不是他拖著蘭隊怎麼可能沒趕得及!]
[嗚嗚嗚嗚蘭隊你看看彈幕,彆這樣...]
火焰從頂端掉落,灼燒著滿地的狼藉,熾熱的火浪在地麵蔓延。
那一瞬間,翻湧的噩夢仿佛在此具現,難以逃離的夢魘叫囂要拖著自己一起沉入淤泥。
噩夢向蘭亭展示背後的堪稱地獄的景象,直勾勾的看著他:“蘭警官,是你殺了他們。”
這張在蘭亭夢中反複出現難以忘卻的蒼老的臉,仿佛變成了他自己的模樣。
巨大的衝擊伴隨著濃鬱的鐵鏽味直衝蘭亭的大腦,他有些看不清前方凶犯的模樣。好像是那個男人,又好像是他自己。那張臉在眼中不斷變換,最後定格成了他自己的模樣。
就像是他自己,拿起刀殺了他想要保護的人。
“是你殺了他們。”‘蘭亭’說,“你的偽善殺死了他們。”
耳旁嬉笑之聲越來越大,回蕩在大廳之內,如同最盛大的音樂表演。
蘭亭像夢中一樣,過去一樣,抬手掏出配槍。
他仿佛回到了那一日,努力克製顫抖的手。
“蘭亭,立刻擊斃他!”
“蘭警官?”
他顫抖的說:“是我的錯。”
那些幫助,或許隻是他的自我滿足。
也或許他永遠要被困在這場烈火之中,直到焚燒成灰燼。
“砰!”
子彈射出,仿佛要擊中‘蘭亭’的心臟,就如同當初將那個人一擊斃命——
可是‘蘭亭’卻依舊對他露出譏諷的笑,耳旁的嬉笑聲尖銳到如同平地驚雷。
蘭亭的大腦好像突然清明了些許,他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直覺,叫囂著不對勁的直覺。
好像有濕冷的風從背後撲來,帶起一陣寒意。
子彈定格了。
它沒有擊穿譏笑著的‘蘭亭’,而是在空中,被一隻黑色的觸手蜷縮起。
蘭亭緩緩低下頭。
黑色的觸須在空中搖曳,從後刺穿了他的腰腹,帶起一陣血霧。
前方的怪物在十字架下譏笑,身後,少年的兜帽在風中滑落,風吹起額頭的碎發,彩窗折射出的光輕撫那沾血的麵容,江絕看著他,還是那樣的稚氣,那樣的乖巧。
可那眼中,卻有些空茫的,充斥著他看不懂的哀傷。
“死亡,是很痛的。”少年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