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她有些認真的說。
路燈下，她烏黑的發絲好像染上了金黃。少女有些冷淡的表情褪去，露出其後有些羞澀，又很真摯的淺笑。
“已經夠了。”
剩下的，她自己會去做。
她再次看向前方的道路，路燈照耀著幽暗的小徑，可是最深處的黑暗，卻好像透著光。
那並不是終末，隻是一條簡簡單單的夜路而已。
...
“警報！警報！警報！”
“相亭區出現超A級怪物！能力疑似是吞噬！”
安靜一天的怪物終於露出了全貌，人類的攝像機無法記錄出它的樣貌，可是人類能從攝像機後，看到轟然倒塌的樓房，和尖叫逃竄的人類。
好像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啃食著樓房，所到之處猶如被橡皮擦去的圖案，消失在了怪物的肚子裡。
“位置是——”
“江絕曾經的家？”
...
江渺渺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後半段路她選擇了共享單車，速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她從口袋裡掏出鑰匙，但是在即將插入鎖孔的時候，她低下頭想了想，又把鑰匙放回了口袋。
她抬起手，敲了敲門。
“咚。”
第一次聲音很輕，所以她又加重力氣敲了一次。
“咚。”
第二次的聲音還是不夠大，但是就在她想要敲第三次的時候，房門從內部打開了。
燈是關上的，來開門的是爸爸。
“歡迎回家，渺渺。”他說。
而他身後，媽媽坐在客廳的桌後，她的麵前是搖曳的燭火，照亮了她的麵容和身前的蛋糕。
“渺渺，十八歲生日快樂！”
...
曾經倒塌過的早餐攤點和後方的樓上盤旋這一個黑色的濃霧，它好像在吞吃著什麼，不斷發出詭異的牙齒咀嚼的聲音。
但是那聲音又有高有低，好像是什麼低喃。
婭莎在對麵的建築夾縫中躲著，探頭看一眼情況，又縮了回去。
“日行一善提高運氣，布萊特珂蘭不在，有概率能撿漏。”她蠢蠢欲動，並且從咖啡杯裡抽出一把袖珍□□。她晃晃悠悠亂跑，然後從網吧碰到蔣文博，弄懂了這個地方的運行規則，
隻是她還在觀察著，就看到白天天台上那兩個倒黴孩子在往這邊跑。
梁琪和何銳好不容易從天台下來，就順著怪物的移動方向跟著跑。
“它一定是領域怪物，殺了它我們就能出去！”何銳是一點都不想在這個地方待著了，“它根本沒吃蔣文博，說不定也不會吃我們！”
梁琪有腦子一點，但是也就一點：“感覺不太對，但是沒辦法，衝了！”
“我也要能力！”她親眼看到了蔣文博獲得能力，忍不住不去羨慕。
婭莎有點想出去，但是抬腳又縮了回去。
“日行一善已經結束了，他們愛咋咋。”婭莎沒有絲毫道德負擔，臉上依舊甜甜的。
隻是她看著看著，一個巨大的拳頭擋住了兩個學生的路。蔣文博也趕了過來，並且很明確和他的同學站在了對立麵。
“我不許你們打破這個世界。”蔣文博站在馬路中央，他好像難得擁有強大的底氣，因為看書背書有些佝僂的腰板挺直極了。
“你讀書讀傻了彆拖我們下水！”何銳氣不打一處來，他掏出剛買的水果刀，“有本事來啊！”
三個人在大街上吵了起來，他們沒有注意到，頭頂的怪物停止了詭異的咀嚼聲。
黑色的濃霧好像晃了晃，如同黑霧裡麵的怪物調轉了身軀，看向了下方的街道。
婭莎往陰影處又挪了挪，她認為這三個學生肯定完蛋了。
就在這時，她好像聽清了怪物的聲音。
“救...”
婭莎放下望遠鏡，不再看著怪物。她意識到自己的能力可能開始複蘇了。
“他會...救...他...”
誰？
婭莎瞬間想到了一個人，在資料裡原本應該住在這裡的那個人。
S級【主宰者】，現在的直播係統‘代理人’江絕。
“是說江絕會救這些小孩？”她低喃。
那還真是，如果江絕在，肯定會出手。婭莎認同這一點。
...
關上燈的客廳，隻有蛋糕上蠟燭灼燒的微光。
“我們的渺渺今天成年了！”
生日蛋糕的王冠被兩雙屬於成年人的手掌戴到江渺渺的頭上，她看著畫著一家三口火柴人的蛋糕，橘紅的燭光照在她有些收斂但是仍舊翹起了的嘴角。
蠟燭是一根一根的，不是其他人喜歡的數字蠟燭。江渺渺在數蠟燭的數量，從一開始數，數到十八。
就好像是一個蛋糕，彌補了過去的所有。
“壽星切蛋糕！”媽媽把切蛋糕的刀遞給了江渺渺，她的臉上也是喜悅，和爸爸一樣，好像在由衷的高興，他們的孩子長大了。
江渺渺順著媽媽的手抬起頭，她看向父母的麵容。
是清晰的，非常清晰。好像他們臉上的每一個皺紋，每一處肌肉都被她記在了心理。
那一塊麵部皮膚開始提拉時，是表示他們即將發火。眉頭肌肉皺起，是他們開始不耐煩。放鬆愉悅的時候也有，隻是看到她的時候會瞬間壓下嘴角。
而現在，他們正對著她露出放鬆且愉快的笑。
“好高興。”她看著那個乾淨的蛋糕刀說道。
即使知道這是美夢，可是逃避現實那麼的具有有活力，讓人忍不住想醉死在這片暖光中。
即使知道這是假的，總有人會拋棄現實的一切，閉上雙眼，享受這份虛假的、不可能成為現實的歡愉。
“來切蛋糕，給爸爸媽媽分蛋糕。”爸爸說，目光慈愛，好像在鼓勵著她。
江渺渺手指蜷縮了一下，她抬起手，指尖好像觸碰到了白色的蛋糕刀。
但是很快，江渺渺看著自己的指尖，露出淺笑。
那是一種收斂的笑，不是小蝙蝠的高調肆意，而是屬於江渺渺的，不是那麼的外放，也不是那麼明顯，隻是能看到弧度的，有些內斂的笑。
“夠了。”她壓下了那個白色的蛋糕刀，收回了手。
父母看著她，臉龐在昏暗的燭光中，好像十分疑惑。
“今天我很高興。”江渺渺低聲說，她好像沒有想讓彆人聽見，隻是自己想說。
在往常她不可能在父母的麵前說這些話，因為沒有機會。
今天她有，她想說這些，所以說了。
“在家有媽媽包的餃子，去上學有爸爸騎車送我，不會惹你們生氣，也不會覺得自己多餘。”
“會期待去上學，路上有爸爸和我聊天。會期待放學，回家有爸爸媽媽準備的驚喜，雖然我的生日並不是今天。”她吸了吸鼻子，“我也會期待明天，明天早上也有爸爸媽媽喊我起床，吃早飯。”
然後又是新的一天，不止是明天，好像每一天都充滿了明媚的日光，溫暖的燭火，快樂的值得期待的，不會感到膽怯的，‘未來’。
她的故事裡，本沒有的‘未來’。
“那為什麼不切蛋糕？”爸爸問。
“因為...”江渺渺笑了笑，“足夠了。”
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幼稚，她在外邊拚命，到頭來自己的願望居然隻是證明自己，向父母證明自己。
她突然發現自己的世界裡居然隻有父母的麵容是清晰的，原來她在乎的也隻有他們。
她好像在班裡人緣很好，也好像不被他們尊重，可是到頭來，她隻是借用他們來滿足自己空虛的需要填補的內心，她根本誰都沒記在心裡。
怎麼不幼稚，她以為自己是被世界排斥，實際上，她根本沒有去看這個世界。
她的世界裡，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她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的臥室裡，將自己的世界困在了那個小房間裡。沒有未來，沒有期盼，蜷縮在牆角害怕所有不屬於這裡的東西。
而這個房間裡，隻有幾個玩偶和她自己。
[請與係統聯係！]
好像有電流發出滋啦的聲音，好像有什麼聲音在耳邊回蕩。
[請與係統聯係！]
她的手伸進校服口袋裡，按下了手機的關機鍵。
她閉上了雙眼，當她再次睜眼時，眼前是亮著的。
沒有關燈，客廳的燈是白熾燈，帶著些陰冷的白。她的父母確實在家裡，但是她們麵前的是各種卷子，習題本。
“這些卷子都做完了？全對？”媽媽說，“上次月考也是省裡第一，大學保送，不愧是我們的孩子！”
“老師剛剛還打電話誇呢，每天學到淩晨五點，太用功了。”爸爸驕傲的說，“單位裡的領導都羨慕我家有個模範生。”
“浩浩真給我們長麵子！”他們說。
江渺渺安靜的看著他們，她知道，父母眼中的自己，並不是江渺渺。
或許是彆的什麼人吧，能滿足他們的期待，讓他們覺得有麵子，優秀得沒有世俗欲望的學習機器。
耳邊的電流聲更大了。
[請與係統聯係！]
[一日後他們會放出第二波怪物浪潮，請與係統聯係！]
江渺渺走過去，拿起了桌邊的兩個手機，然後和剛才一樣，按下關機鍵。
通過短信傳播的怪物，依附在手機之上。手機發出的信號化為包圍著他們的領域，隨著怪物的成長，逐漸擴大範圍。
她設定的S級怪物。
手機的屏幕黑了下來，同時眼前兩個人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好像是一層阻礙了雙眼的屏障被撕裂，他們看著眼前的江渺渺，臉上還殘留著美夢中的快意，逐漸露出不解與憤怒。
“我的浩浩呢？”媽媽最先出聲，她瞪著江渺渺，好像在瞪一個破壞了他們美滿家庭的罪魁禍首。
“怎麼回事！”爸爸的慈祥變成了羞惱的憤怒。
這一次，江渺渺沒有低下頭。
她看著自己的父母，平靜的說：“爸爸媽媽，我現在很厲害。”
“我可以改變這個世界。”她平鋪直敘這個事實。
眼前的父母好像是失去幼崽的凶獸，張牙舞爪的想撕裂他們所麵對的現實。
“你在說什麼瘋話，快把浩浩換回來！”他們說。
他們不想聽江渺渺說的話，就和以前一樣。
他們不在乎江渺渺能做到什麼，她又有什麼樣的潛力，在他們眼裡，這些都不重要。
“這是早該知道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看著父母愈發猙獰的麵孔，江渺渺反而忍不出笑出來。
和之前一樣，內斂，但是又發自內心。
“所以啊，爸爸媽媽。”她輕聲說，微笑著拉著他們走向，那令他們無法接受的現實。
“夢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