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風師侄可憐啊!”
“這與她有何關係嘛?該罰張虛遊才是。”
“連張尚書都拿虛遊師侄沒有辦法,傾風師侄又能如何?”
還有人含沙射影道:“陳師弟平時,甚多責罰師侄吧?”
陳冀:“……”
造孽啊,他滿頭的白發,都沒他今日受的冤屈多。
“如何罰的?”周師叔認真道,“第一日就犯錯,雖說算不上什麼大事,可也不能寬縱,理當借此威懾其他弟子,以免日後再生私鬥。”
林彆敘說了安排跟結果,算是沒罰上。
周師叔肅然搖頭:“不可,那群猴子本就心浮氣盛,缺乏定力,這般輕描淡寫地揭過,怕是會養出疲態來,日後在書院更不會聽課。好些學子光會潛心武藝,認為讀經誦史無甚用處,這等風氣不可在刑妖司泛濫。”
“但是罰已算是罰過了,一事不該一罰。誰有什麼主意,能折一折那幫弟子的戾氣?”
眾人看來看去,最後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落到陳冀身上。
陳冀心情正鬱悶,見狀昂起頭不滿道:“什麼意思?你們是不是在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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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的老先生可能是驚嚇中擰了腰,上了一會兒課,覺得實在不舒服先告假走了,留了課業叫眾人自學。
傾風對照著他書中的注解看了一遍,由於有些詞句寫得並不清楚,所以讀得也是囫圇。
課堂上漸漸多了雜音,有人帶頭說話,本就躁動的人群便更坐不住了。
等書院放堂的鐘聲敲響,更是跳將起來,湧出門去活動手腳。
傾風出去走了一圈,回來時路過袁明的課桌。
因袁明不怎麼說話,她今日都未注意,看到他的臉才想起他來,覺得以他的困窘家境,大可能是沒念過書的,或許跟不上。垂眸往他案上一掃,發現他字跡竟很清秀,一整個早課也都在規規矩矩地纂寫記錄。
傾風腳步驟停,返身回去,彎腰一掌拍在他桌上,問道:“‘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袁明不知所以,與她對視了片晌,才接了句:“‘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
傾風靜了靜,問:“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袁明遲疑點頭,然後道:“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傾風神色凝重地起身,說,“你繼續。”
傾風若有所思地走到柳隨月身邊。
他們四人打壞了桌椅,老先生不許去搬新的,叫他們借用同窗的桌子,盤腿坐著聽課。
那矮凳反正坐著不舒服,柳隨月索性陪她一起坐到地上。
傾風並著她的肩膀,手指隱晦地指了指:“你不是說他們,都跟你一樣不學無術嗎?”
柳隨月點頭:“是這樣啊!你何時見過他們認真念書?”
傾風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柳隨月不由心虛道:“說明他們陰險!總是偷偷背著我念書!”
她怕傾風追問彆的,趕忙換了話題:“陳師叔沒有教過你嗎?”
傾風往後一仰,兩手後撐著地,說:“也教,不過大多是處事的道理,或是一些精煉的名句。天南地北萬事萬物皆有涉獵,不求甚解。不會叫我像這樣背誦通讀。何況我不定哪日人就沒了,背這些枯燥的經文著實用不上啊。”
柳隨月:“呸!我呸!不要說那麼不吉利的話!”
“嗯。”傾風點頭,目光虛虛落在她臉上。
沒彆的意思,可柳隨月被兄長借此奚落過太多次,隻覺得這眼神裡也有難言的刺,慢慢紅了臉,拍著胸口道:“我怎麼了?我雖不喜歡念書,可我喜歡賺錢啊!我算科也很好的!”
“那……”傾風油然生出強烈的不忍,“你的錢呢?”
柳隨月被踩中痛腳,抓狂道:“消災是要花錢的!要不是我進了刑妖司,總是遇上各種倒黴事,指不定早跟他一樣家財萬貫了!”
被她指著的謝絕塵停住筆,猶豫了會兒才決定回答她們:“我不會掙錢,主要是我母親跟我幾位叔嬸操持碎務。”
柳隨月對著他神色端詳許久,低聲問道:“你怎麼啦?”
謝絕塵輕一搖頭:“無事。”
“因為他方才一扇,那是叫扇嗎?叫眾人覺得他不好相與。”傾風學著揮了下手,豪放地對謝絕塵道,“彆介意,剛知道我殺了紀懷故的時候,他們也是用這種眼神看我的。很快他們就會習慣了。”
謝絕塵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柳隨月:“你……好會安慰人。”
傾風腦子裡忽然冒出個想法,興致勃勃地道:“你、我,哦,再加個季酌泉,若我們三人一道出去,可以直接起個名字,叫‘人之將死’。”
柳隨月推了她一下,激動道:“呸!呸呸呸!”
傾風摩挲著下巴:“哦,不對,應該叫魑魅魍魎!”
謝絕塵:“……”
柳隨月叫道:“為什麼非要跟鬼過不去啊!”
傾風好奇琢磨:“小金蟾能幫我們轉轉運嗎?”
柳隨月惶恐道:“我……可三足金蟾又不是白澤?”是不是太高看她了?
季酌泉從房頂上跳下來,抱著長劍,站在窗戶外看她。
傾風還笑著問一人:“你們覺得呢?”
謝絕塵沒見過她這麼怪的人,臉上是種很複雜的茫然,困惑卻不知如何思索。
季酌泉已給了答案:“不是很好聽。”
傾風居然一本正經地探討起來:“那你說。”
季酌泉剛要開口,眸光一轉,利落從窗口翻了進來,站定叫道:“彆敘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