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幾人在院裡的對話說了。
陳冀的關注點跟她一樣,繃不住表情地驚詫道:“狐狸居然還是狐族的公子?!”
傾風拍腿道:“對啊!”
這小子倒賊,從來隻說他父親很有錢,多餘的沒敢透露。
不過就算他說了估計也不會有人信,畢竟九尾狐向來以聰慧狡黠聞達,狐狸那腦子一看就是嶄新的,馬馬虎虎沾點邊兒就算不錯了,五代以上都算合理的,不料竟是正統傳承!
“聽起來九尾狐在妖境還算一方勢力。”陳冀的思路徹底歪了,“妖境的九尾狐現在都是這個樣子嗎?還是意外生了這麼個兒子?狐狸該不會是被他爹親手丟過來的吧?”
傾風猶疑道:“該不會是,尾巴也會影響他的腦子?”
“罪過啊!”陳冀慚愧反省了下,很快又道,“不對呀,他要是不蠢,怎麼會被我砍掉兩條尾巴?”
二人有的沒的感歎幾聲,複又沉默下來,重歸正題。
陳冀摸摸額頭,斟酌著道:“照你這樣說來,即便狐狸來曆不凡,也不該如此輕易在寶庫中進出。他們能念在狐族的麵上稍加留手,不殺他已是開恩,怎麼也該趕出去才是,為何要放任他進寶庫偷盜東西?這不合理。”
傾風頷首:“我也是這樣想。所以狐狸當日探訪紀府時,府中守衛定然沒有今日森嚴。要麼是有人刻意將他們調開了,要麼是彼時這些大妖還沒為紀欽明效力。後者不大可能,聽他們言語,對狐狸來曆去處都有些了解,不是新客。”
陳冀沉吟良久,問:“你以為如何?”
這話問的有點沒頭沒尾,但傾風知他最關切的,其實不過是紀欽明今時的立場。
勾連妖族,不管紀欽明作何打算,都是誤入邪道。何況眼下人境災禍不斷,看似平和實則風雨欲來,再經不起內政的消磨。陳冀實不願對方與此相關。
“我隻跟他說過幾句話,不懂他。”傾風說,“師父你怎麼看?”
陳冀尚有遲疑,搖擺不定,擔心是自己偏私,壓下心頭反複,說:“我昨日見他說得句句懇切,還是一副忠義良善的模樣。隻不知是自己心生了魔障,還是他與權力這東西沾染確實變化,隻覺他所言有違真心。”
總歸是一池水已經翻湧起來了,斷沒有風平波止的道理。
傾風在意的與他不同,管不得紀欽明好壞。
“師父,總該不是我多心吧?從狐狸去偷盜寶庫開始,一切是不是太過巧合了?”傾風緩聲道,“偏偏是狐狸,人境隻他能破寶庫外的密文。他被小妖們引到上京,一路順遂,在寶庫中發現了萬生三相鏡與蜃樓。這兩樣法寶至關重要,缺一不可。換作是我。萬生三相鏡這樣的至寶,即便是放在寶庫裡,也該藏在隱秘處。哪是他倉促下就能找到,並帶出去的?”
陳冀靜聽著她說。
傾風活動著肩頸,覺得哪裡都不大舒服:“還讓他一通亂轉,在密牢裡找到了紀懷故關押著的陳氏遺孤。隨後狐狸跑到界南。紀懷故隻帶著四個不頂什麼大用的侍衛,以及幾個初出茅廬的幫手就來追。偏生惹到我,一步步,好像什麼都被人安排好。”
以前不覺得哪裡古怪,現下擺出來逐一剖析,才發覺實在微妙。
換做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人,紀懷故都不至於死。
天底下除了他們師徒二人,還有誰敢一言不合斬殺他?
簡直就像是,把紀懷故特意送到傾風劍下。
這困惑漂浮出來,就怎麼也摁不下去了。傾風一深思,便不覺要打寒顫。
陳冀本就迷惘,被她這一說,更覺糊塗了。
紀欽明同妖族是個什麼關係?
誰又能在紀欽明跟前設計殺害紀懷故?
他抬手打斷,從頭開始捋來:“紀欽明府裡有妖族,從妖境來的。”
“是。”傾風果決道,“不過也僅此而已。其餘皆是我等斷想。乾脆多餘的先不表,找到彆的證據,再不忙給他定罪。先生都未提及他有反心,單憑我二人回京短短月餘哪裡能判定?眼下最可疑的,還是狐狸能進他家寶庫的事。見了鬼了。”
陳冀說不上是不是鬆了口氣,點頭附和:“對。”
傾風說:“待會兒我去找狐狸問問。”
陳冀過去將妖火吹熄了。傾風見屋內還有光色,回頭一看,才發覺屋外天已轉亮。
濛濛日色照在天地間,遠處山脈被籠在團團雲霧裡,俱是一片茫茫景色。
院裡的葉片又落了整地,如同傾風那顆快操碎的心。
傾風奔波整夜,此刻方敢鬆懈,扶著窗台起身,手腳都有點酸軟。正準備回屋補個覺,就聽見一道拖長的熟悉呼喊:“陳傾風!”
那嘹亮的嗓音喝破大早的清淨,一路從山道疾馳而來,衝進他們院門。
傾風額頭的青筋開始跳了。
狐狸從窗戶外探出頭,氣得跺腳,小聲質問道:“你去紀欽明家裡偷竊,怎麼不告訴我?!沒有我去,你能偷出個什麼東西!”
傾風:“……”
這狐狸缺八百個心眼,倒是有雙八百裡長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