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千峰似劍 大勢既定,隻能行一步而思百……(2 / 2)

社稷山河劍 退戈 9371 字 8個月前

一座巨大的陣法,在狐族的妖力牽引下,將街巷中的紅色雲霧圈在其中。

狐主手持法器,站在虛空的陣法白光之上,抬掌下壓,聲音洪亮:“封——!”

那抹清越的月光似有了無形之力,陡然明亮稍許,隨著陣法向下壓落。

縈繞在城中的駭人戾氣總算被封印下去,重新露出天上的半輪缺月。

貔貅見周遭清氣已升,快速跑上前,緊皺著眉頭,從一堆肉身殘骸中摸索了一陣,找到衍盈留下來的那截樹枝。

在戾氣中浸泡了這些許,木枝上的流光已然不見。不過一指長的枯木上,連僅有的那個花苞也脫落下去。

貔貅不懂花妖具體是怎麼修煉的。

雖然花不定還是那朵花,但衍盈到底是他半個恩人了,如何也得給她安置一下後事。

他提起衣角,把上麵的臟東西隨意擦了擦,神神叨叨地說:“以後我要是能上少元山了,就送你回老家葬了你……栽了你。”

紀從宣茫然問:“有用嗎?”

“不知道啊!”貔貅一本正經地說,“我又不是長在少元山斷口上的花妖,我怎麼知道?不過植物不都好派生嗎?有截木頭就能活。種它個千百年,給它澆點靈液什麼的,哪怕再悟道的不是她,也算是她的徒子徒孫吧,當是後繼有人了。”

紀從宣想開口讓他把木枝給自己,可再一想,自己沒有他的修為,恐怕更上不去那少元山,轉而軟聲請求說:“那你去的時候,帶上我一起。”

貔貅將木枝收進袖口,應允道:“要是你屆時還活著,行!”

狐主過去查看了謝引暉的傷情,又看向滿地的狼藉,唏噓兩聲,讓一眾狐族晚輩暫且退下,問:“先生呢?”

“被妖王拉進了妖域。”紀從宣心事重重地道,“怕是要九死一生了。先生可有辦法將他們救出?”

“哦……如此。”狐主略一頷首,說,“也不一定。”

紀從宣聽他口風是還有轉機,心急如焚,上前一步正欲開口,貔貅不耐煩地擺擺手道:“老狐狸有話明說,彆釣我胃口,我重傷在身,懶得分析,你彆氣我。”

狐主拿他這白虎也有些無法兒,屈指一彈,點亮幾盞妖燈,剛起了個開場白:“說來話長……”,天上又來一人。

是方才剛提及的趙鶴眠到了。

趙鶴眠身後背了塊比自己人還高的木頭,垂眸見到幾人,跟斷翅的鳥兒一樣直接墜了下來,重重砸在地上。

“快!”

狐主上前幫他把背後的木頭解下,忙著去為謝引暉更換木身,來不及再與他們解釋。

紀從宣來不及將他接住,過去想扶他起身,結果觸手一摸全是血,不敢再隨意動作。小心剝開他的外衣,見他身上血肉模糊,傷口連著布料糊在一起,根本無從下手。

紀從宣看得心驚,趕忙把身上有的傷藥都掏出來,一股腦往他嘴裡喂。

趙鶴眠還留有一絲神智,喉結滾動了幾次,將藥丸嚼碎,吞了下去。

貔貅蹲到地上,往他身上輸了一些妖力,又怕自己太用力,將他最後硬撐著一口氣給霍霍沒了,問道:“趙鶴眠,你怎麼也成這鬼樣子了?”

趙鶴眠張開嘴,輕描淡寫地說:“祿折衝解除禁製後,操縱那棵古木想要困殺我。我為了背出謝引暉的木身,受了點小傷……並無大礙。”

貔貅咋舌兩聲。這也叫小傷?那倒是站起來走兩步。

他這才想起來,拍著腿道:“白重景那大鳥呢?他也被戳了個大洞!”

紀從宣茫然。

狐主正在雕刻那塊木頭,回頭答了一句:“我來時,他已不在。”

貔貅神色變幻,欲言又止,最後低下頭說:“唉,算了……他自有去處,管不了他。”

諸事太匆匆,連給人悲春傷秋、顧影自憐的功夫都沒有。

·

“咳……咳……”

壓抑的咳嗽聲在素樸的屋內響起,帶著蒼老病衰的沙啞,隨即一口鮮血湧了上來,嗆得他險不能呼吸。

簡陋的舊屋中隻有一張靠牆的木床和幾張矮凳,黴跡斑斑的牆上散發出潮濕的臭味。

床上人伸出手,骨瘦如柴的左手抓住床沿,想要借力起身,可嘗試幾次,依舊跌在床上。本就鬆弛的皮膚上更添幾道皺紋,生出幾塊青灰的老人斑,像陳年的樹皮一樣了無生意。

他喉嚨間發出“嗬嗬”的喘息聲。眸中光色黯淡,費力地朝窗口方向望去。

密不透光的窗戶,被玩鬨的小童從外麵推開一絲的縫隙。

幾個調皮的幼童將眼睛湊近了過來,沒看清屋內的陳設,但是聽見了那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立即哇哇亂叫道:“哇,怪老頭兒要醒啦!快跑!”

“他要是出來了!出來先打石娃兒!”

被點名的小孩兒當即被嚇得哭出來,走不動道了,停在窗前叫喊道:“救命啊!不是我吵醒的!”

很快有幾名婦人快步趕來,逮住幾個皮猴,抽打著他們屁股罵道:

“真是要死啊!叫你們彆亂跑!”

“再胡亂嚇人,我打死你個小兔崽子!”

“好事兒不乾,整天跑出來胡鬨,老娘給你膽兒了是不是?你這臭小子,居然還有臉哭!”

晚間的鄉村,有種平實的喧鬨。隔壁屋舍的米飯香氣從四麵飄了進來,老者恍惚的神智在那幾聲哭鬨中遊離不定。

婦人走到門邊,一手拽著乾嚎不掉眼淚的兒子,扯著嗓子問道:“對不住啊大爺,小孩子不懂事,你彆放在心上。你侄子好些時候沒回來了,要不要幫你去遞個口信啊?”

祿折衝放平了呼吸,才蓄出一股力氣,回道:“不用。”

婦人又問了幾句,見裡麵的人不作回答,隻好拖著幾個孩子離開。

·

傾風仿佛墜入了一個不可見底的深淵,失重的感覺傳到腦海,身體猛得一震,驚醒過來。

她下意識緊了緊手指,手心觸感冰涼,叫她驟然回憶起昏厥前的場景。

猝然扭頭,看向身側的人,過去將他抱起,顫抖著試探他的鼻息。確認他還有口氣在,那顆摔進泥裡的心才提了回來,手腳重新有了溫度。

“林彆敘……”

傾風低低喊了他兩聲,不見他回應,心有所感地抬起頭,看向上空。

竟不見天日,隻有一片無垠的綠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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