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了啊。你男人瞧著快死了。”壯漢放下鋤頭,麵色有些為難,猶豫了會兒,還是撓撓頭道,“算了,跟我走吧。算是我今日積德行善了。”
他想是知道自己這形象在姑娘麵前有些不雅觀,轉過身後,彎腰把褲子放了下去,敞開的薄衫也潦草係緊。
他主動在前帶路,走了兩步,沒聽見腳步聲,揮著手臂慵懶喊道:“走啊,難不成這裡你還有彆的地方去?”
又走了幾步,還是沒察覺到有人跟來,想著這小姑娘忒有點不識好歹,瞧他這五官周正、英俊瀟灑的模樣,能是個壞人嗎?
壯漢肅著臉回過頭,卻見傾風就跟在自己半丈之外,詫異中將到嘴的自誇之詞悉數收了回去。
壯漢不由正色,盯著傾風的臉瞧了片晌,知道她是在同自己示意,她不是個好惹的主,複又展顏笑道:“倒是我小瞧你了。那你繼續撐著吧。”
傾風彆的沒有,不服輸的那個犟性,是多得能填海造陸的。一路提著內勁,不緊不慢地跟在壯漢身後。
二人腳程慢,壯漢每走一段,就不得不停在路邊等候。他倒是很有耐性,一張臉春風化雨的,始終沒有催促。
一直走了近半個時辰,才到壯漢的村莊。
這地方原來真的有人?
傾風用力眨了眨眼,反複確認。若不是騰不出手,還想再捏自己一把,看是不是什麼幻象。
尚沒走近村口的大門,留在裡麵的百姓已觀猴一樣地圍了過來,繞著二人打轉跑動,激動嚷嚷道:
“生人啊!”
“哪裡來的外人?你怎麼發現的?”
“快去告訴村長!他今早就不見了!”
小童更無顧忌一點,穿過人群衝到傾風身前,近距離地觀察著她。對她身上的衣著與佩飾也尤為的好奇,咬著手指,忍住了沒伸手去摸。
“閃開,都讓一讓。你這小子滿臉的口水臟死了,又背著你娘偷吃了什麼東西?走走走,不然找你娘賞你一頓竹鞭炒肉。”壯漢擋在前麵,替他們揮開一群礙事的看客,“沒見人快死了嗎?彆攔著他道了。這小娘子厲害得很,會打人的。”
周圍哄笑聲一聲,傾風心裡壓著太多事,沒空計較他的調侃。
壯漢的屋舍就在村口不遠處,他一腳踢開大門,往邊上一站,示意傾風先進去。
林彆敘走到半路時已昏迷過去。傾風將人放到屋內唯一的床上,給他蓋好被子。
那頭壯漢打發了外麵一乾人等,順手丟了鋤頭在牆角,走過來彎下腰想看,還沒湊近,便被傾風擋了回去。
壯漢剛要說道她兩句,傾風先行躬身朝他賠罪,行了個禮,放低姿態道:“多謝壯士俠肝義膽,援手相助,隻是我二人屢遭歹徒坑害,不敢輕信於人,是以隻能先做個不識抬舉的小人,暫時冒犯大哥了。大哥豁達寬宏,望請海涵。往後我定結草銜環,以報深恩。”
壯漢不知信還是沒信,但見她這草木皆兵的態勢,確實是陰溝裡翻過船的模樣。又見她態度誠懇,自己也不好發難。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大方地說:“真是可憐啊,你們兩人這年紀輕輕的。也罷,我去給你們找個能辦事的來,你們安心待著。”
傾風還打算試探他兩句,壯漢已歡快地跑出門了。
離開沒多久,便帶了個人回來。
來者看著比壯漢還要年輕幾歲,兩手細長,身上有一股濃烈到略微發苦的草藥味,衣襟上也沾了深深淺淺的草藥湯汁,臉上寫滿了不情願,幾乎是被壯漢生拖硬拽過來的。
壯漢指著林彆敘道:“就是他了,你看看,能醫醫,不能醫我給他找個地方埋了,不能死在我床上啊。”
傾風一瞬間想暴起罵人,結果那被他帶來的黑皮青年隻朝林彆敘掃了一眼,半聲不吭,扭頭就跑了出去。
“誒!我說你——”壯漢扒著門框叫喊,沒攔住人,訕訕回過身,朝傾風笑道,“沒事,你再等一等,他這人就這樣,做什麼都像是在趕投胎。”
傾風渾身肌肉緊繃,片刻不敢鬆懈,對他與這座神秘的村莊都還懷有疑慮,不知他是什麼身份,有什麼目的。剛站起身,聞言又緩緩坐下。守在林彆敘床前,寸步不離。
壯漢站在她對角,與她大眼瞪大眼,末了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的不知該乾點什麼。
他在屋中轉了兩圈,手閒不住地四處敲敲打打,終於找到把不穩當的矮腿凳子,眼睛一亮,抄在腋下到院子裡“叮鈴哐啷”地修了起來。
傾風聽著外麵的動靜,滿腹疑團,覺得那壯漢憨得有些過於真實,又實在不敢相信。暗想林彆敘要是醒著,不定能猜出一二,叫她在這裡,隻能把什麼都往陰謀裡想。
該不會全是祿折衝布出的假象吧,隻為要她放鬆警惕。
祿折衝雖叫囂得厲害,但定然不敢承擔殺害白澤的反噬,先假意為林彆敘醫治,端過藥來,讓傾風喂下,便可逃脫天道製裁。
不怪傾風心思如此陰穢,一根弦拉得緊了,多觸動一下,放出半點聲來,都覺會是奪命的箭矢。
正胡思亂想之際,那黑皮青年果然端來一碗烏黑的藥水,矯健跳過門檻,不顧傾風在前,要把手裡東西灌進林彆敘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