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風吃了兩口,又問起其他人奴的現狀。
趙餘日說:“姑娘放心吧,昌碣的人奴而今大多過得不錯。雖有一些不能習慣城內的生活,又搬了回去,可到底有衙門的接濟,肯乾活,便餓不死、凍不著了。一些年老身殘的,我們寬裕些的人家接濟兩口吃食,也不至於沒有活路。”
傾風對著她的小攤位看了一圈,見那板車上係著一枚符籙,黃紙上還繪著他們刑妖司的標識,新奇問道:“這東西你是哪裡買的?京城多的是。你彆是叫人坑了。”
趙餘日順著視線看去,眉歡眼笑道:“是一位姑娘送我的。她撿了我落下的錢袋,特意給我送來。我為她帶路,她又送了我一枚招財符。你彆說,自打掛上這個符包,好像生意是好了一些。”
傾風聽著撿錢袋這個經曆,覺得怎麼甚是耳熟,表情詭異地問道:“那該不會是個模樣嬌俏,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吧?”
趙餘日笑著拍手道:“正是!我就想,你們許會認識,因為那姑娘也是刑妖司的修士。她身邊跟著兩個模樣俊朗的男子,其中一位小郎君的右臂長袖瞧著有些特彆。三人氣度高華,寬柔多禮,一見就知是富貴子弟,在街上轉了半天不認路,險叫當地一潑皮騙了去,好在那小姑娘撿到我的錢袋,與我說了兩句,我便領著他們去往城主府。”
“巧了。”傾風拍掌道,“他們確實是我在人境的好友。尤其是那個小姑娘,她彆的沒有,最厲害的就是財運亨通。她能與你連上緣分,看來餘日姐的氣運也是不錯。往後有的是好日子過。”
趙餘日笑得眉飛色舞,兩肩輕顫:“那可真是托了她福。”
傾風又比劃著道:“你見到那個袖子很長的家夥,是我謝師叔的弟弟。也是個富貴逼人的大財神。隨後一灑就是金子。”
“弟弟?”趙餘日笑聲一頓,眼珠轉了半圈,驚詫道,“瞧著不像啊。”
傾風:“你是說長得不像?”
趙餘日擺手說:“不不不,那二人相見,我還以為是有什麼舊怨的仇人呢,哪裡像親兄弟?”
趙餘日詳細說起當日的事情。
她領著謝絕塵與柳氏兄妹去城主府拜謁,請門口的守衛代為通傳,不待離去,便被管事一同請了進去。
她哪裡去過那般華麗富貴的府門?見著梁柱上都有精致的彩繪紋樣,九曲的遊廊繁複得好似一座迷宮,玉階彤庭,堪比仙府。隻粗粗掃了兩眼,便不敢再多看,生怕心神一晃,跟不上前麵人的步子,就要迷失在這偌大的宅院之中。
管事將他們帶到後宅的花園裡,在涼亭中靜候片刻,傳聞中的冷麵閻王謝引暉便出來了。
柳氏兄弟禮數周到地問候了一聲,謝絕塵直挺挺地站著不動,陰沉著臉,亦不出聲。
謝引暉緩步走到弟弟麵前,身量高出他半個頭,周身寒意浸人,眸光半落在他臉上。
趙餘日自然瞧不出謝引暉的喜怒形色,更猜不出他心中深淺,可見到兩人目不轉睛地對視,隻覺得謝引暉那冷厲的麵龐上多出了幾分凶意,猜他許是生氣了,釋放出威壓頗為駭人。
正猶疑不定間,靜默良久的謝引暉開口問道:“你能擋得住我一劍了?”
“先前不是說要揍我?嗬,我等著瞧你的好本事。”
趙餘日一聽這話,霎時間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兩腿發軟,直想告退。又屏住呼吸,不敢多出半聲。
謝絕塵的回複同是強硬,一字一句地道:“你知道你一人所為,對我謝氏族人帶來了什麼嗎?”
緊跟著攥緊手指,聲調高揚,語氣有些發衝地質問道:“你可以不與他們道明緣由,連對我也不屑解釋嗎?”
謝引暉低笑一聲,反問道:“憑你當時?配嗎?”
放輕的尾音顯得諷刺意味十足。趙餘日悄然窺去,發現謝絕塵的脊背都在顫抖。
沉凝的氣氛中似乎交織了鋒利的刀劍,趙餘日嚇得七上八下,手足無力。
好在柳隨月縮著脖子,極小聲地說了一句:“謝師叔,我、我這……有點害怕啊。”
柳望鬆將長笛背在身後,對著她豎起一根拇指。也是眼神發虛,有些琢磨不透這兄弟二人的關係。
謝引暉轉向她,扯出個猙獰可怖的微笑,聲線平坦地道:“不必害怕,我在心平氣和地與他解釋。”
趙餘日沒聽出心平氣和的味兒來,隻覺得腦袋有點犯暈。懷疑是昨日天寒,凍得病了,所以才亭中涼風不止,手腳卻虛汗不停。
謝引暉抬起手,一巴掌重重拍在謝絕塵的背上。
隻這一下,謝絕塵的眼淚瞬間出來了,抬起手臂,用力擋住臉,壓抑地抽噎。
趙餘日按著胸口,後怕地感慨道:“多倔強的一個兒郎啊,想是疼得厲害,才哭得那麼可憐。”
傾風聽她敘說,才是笑得眼淚快要出來,斷斷續續地用氣音說:“我師叔,其實人挺和善的。不是你想的那般。”
趙餘日不信,也無力與她爭辯,心有餘悸地搭腔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