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鐘家。
鐘家怎麼可能沒有不讓他出現的方法。
給的那筆巨額的金錢,就算是打的那一巴掌之外的撫慰。
他連見姐姐最後一麵都做不到。
他是見不得光的,主人死後,被扔在街道角落裡的流浪狗。
池鹿站在警戒線外,鴨舌帽壓得很低,旁邊人的議論聲吵鬨。
他站在嘈雜聲之中。
心都在死去。
-
蘇藍心情很好地踏進禮堂。
一想到很快就能脫離這個七天綁定,跟這一世完全解脫,她就心情愉悅,眉眼彎彎。
而且,靈魂狀態的好處之一,沒有人能阻攔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於是懶得跟其他人擁擠,蘇藍就悠哉地穿過了兩個保鏢之間,走上了禮堂二樓。
從高空俯視底下的人群。
蘇藍環顧了一圈。
禮堂最前方,離高台最近的,是作為她的家屬的繼母和蘇梓。兩人穿著黑衣,繼母神色戚戚,蘇梓眼淚啪嗒啪嗒掉,哭得抽搭都快斷氣。
黑色西裝的舒律師在黑發少年身側,垂著眼,伸手慢慢地順著他的背。
遠遠看去,舒涵良好像瘦了一圈,蘇藍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她的幾個好友和關係好的商業夥伴也在那裡,和家屬們輕聲談話。
她看向禮堂後方。
熙熙攘攘的。
之前路上撞見的那些不熟不認識的親戚,隻見過幾次麵的頂層公司董事,一線二線……十八線,被她隨手推薦過的愛豆明星,還有妝點地花枝招展,把葬禮當成社交場合的各路名流。
還有人說是她的私交好友。
蘇藍笑出聲。
平常大眾看不到的熱點人物,頂流人物,今天全在這個禮堂裡擠著,裝模作樣地參加她的葬禮。
演技都不錯。
這種排場,要不是媒體進不來,這裡隨便拍張照片,都是十幾個新聞頭條預定,無數八卦和緋聞飛揚。
蘇藍看了會兒,揚了下眉。
蝴蝶:【怎麼了?】
蘇藍:“我的小情人們呢。”
她仔細看著,“我怎麼一個沒看見。按理來說,他們每個人的身份應該也能進來……”
過了會兒,蘇藍歪了下頭。
“算了,本來就是交易關係。的確沒有來的必要。”
她能理解。
蝴蝶:【……】
它想到了警戒線外現在站著的戴著鴨舌帽已經哭得不能自已的小明星,和同樣跟他一樣被攔下隻能站在外麵的五六個人。
更彆提,還有……
剛從封閉訓練出來就得知了消息,臉色難看的賽車手……
中斷了巡回畫展,聽到消息還在往回趕的畫家……
受刺激太大在個人獨奏會上昏倒,現在還在醫院昏迷打著點滴,囈語喊她名字的大提琴家……
……
蝴蝶抖了抖翅膀,沉默地更厲害了。
這,還是彆告訴她了。
蘇藍正感慨著,底下禮堂的大門又大步邁進來一個人。
踩點趕到的高大男人體型挺拔,麵色冷峻,腳步沉穩都帶風。
蘇藍瞄眼過去,好笑。
這人,明明腿都斷了,怎麼還要裝作跟沒事人一樣。
霍家大少爺在圈裡圈外名聲都很響,幾乎所有人都認識他,他一進來,靠門近的那些人當即打斷了談話,紛紛驚訝跟他招呼,
“霍少!您居然來了!”
“霍少爺,好久沒見!”
“霍哥!您……”
霍遊寒誰都沒理,他徑直走過,走到禮堂前方的時候才放慢了腳步,緩走到蘇藍的家屬那裡去致意。
平常倨傲的男人在蘇藍的繼母和繼弟麵前慢慢低下頭,低聲說著什麼,硬朗的麵容上帶著沉重。
他看起來是真情實感來吊唁的。
後方的那些人議論起來。
“霍少……霍少怎麼也來這個葬禮?”
“他不是最討厭這種宴會場合嗎?怎麼這次蘇小姐的葬禮,他反而來了。”
“霍少跟蘇小姐關係很好嗎?我怎麼沒聽說過?”
“哎,我知道,你們聽說過那個地下拳擊館嗎?霍少花了一大筆錢買下來的那個,我在裡麵見過霍少跟蘇小姐一起看比賽,感情看起來挺好。”
“不會吧,我記得他倆不對付啊!”
……
蘇藍在高台欄杆上趴著,無聊地數窗戶玩。
她跟霍遊寒感情好?
下輩子吧,下輩子有可能。
蘇藍搖了搖頭。
葬禮快開始了,底下的人聊著聊著,又聊向了彆的方向。
“蘇小姐還在的時候,我們還偶爾能在晚宴上見到鐘先生……”一人說著,“以後就難了啊。”
蘇藍略略轉移了注意。
他們在說鐘予?
“不如試試看抓住今天機會?你看我,我也是一表人才。說不定能趁虛而入……”
“噓,乾什麼啊,今天可是葬禮!”那人趕緊捂他嘴,“在葬禮上勾搭死者的未亡人,虧你想得出來!”
“哎我知道我知道,但那個是鐘予啊。”重音強調,“是會穿著葬禮喪服出場的鐘予啊。”
其他人看他。
“鐘家,玫瑰美人,穿喪服,還在葬禮上。”
“你們忍得住?反正我忍不住。”
幾人沉默了。
蘇藍:“……”
隔著這麼遠,她都能聽出來這些人腦海裡洶湧的情/色廢料。
蝴蝶:【……】
蝴蝶:【我還聽到了更過分的。】
蝴蝶:【他們想要在會場後麵……】
蘇藍頭疼:“你彆告訴我。”
她看向蝴蝶:“少聽點,什麼都聽隻會害了你。”
正想著,底下的人又來了一句,
“葬禮趁虛而入搞貌美寡夫最刺激了!就算這次搞不了,等回去我給你們分享點代餐。”
蘇藍:“…………”
蘇藍頭越來越疼了。
這人說話聲音略略大聲了點,話音剛落,就撞到了一個鐘家保鏢結實有力的胸膛。
保鏢麵無表情地把這位某家族大公子和他的同伴請離了。
其他人看在眼裡,默默地收斂了很多。
畢竟,誰也不想被鐘家記在黑名單上,對吧?
名流太多,鬨劇層出不窮。
到了正點,一聲沉重的鐘聲敲響。
葬禮才正式開始了。
-
“——這是個葬禮啊。”
蘇藍對那些人說的關於鐘予的話還心有餘悸。
她趴在欄杆上,正跟蝴蝶歎著氣,“不知道這些人腦子裡都是什麼,葬禮還怎麼有心思想彆的,難道腦海裡隻有美人美色嗎,再說了,鐘予他……”
但等到鐘予走上來的時候,她目光掃過去,也微微怔住了。
話音慢慢停止。
蘇藍看著他,也沒說話了。
熙熙攘攘的禮堂,都安靜了。
無數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們都向著最前方的高台上望過去。
鐘予。
黑發美人冷淡著臉出場。
眉眼依舊精致清冷,病弱的臉蒼白脆弱,眼尾的薄紅,淡淡,蠱惑又出奇地瑰豔。
燈光照耀下,纖細冷白的脖頸線條沒入喪服黑色的衣領裡,惹出無儘的遐想。
柔弱,又美麗的未亡人。
他一走出來,底下便全部安靜了。
像是一切被靜謐地定格。
禮堂的吊燈仍晃著光暈。
從窗外吹進來的風拂起窗簾的流穗一角。
賓客手裡酒杯的半盞香檳澄黃酒液還在搖晃,發出氣泡破碎的劈啪聲。
沒有人出聲。
眾人屏著呼吸,仰著頭,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好像怕驚擾了什麼。
本來矜貴的,生人勿近的高嶺玫瑰。
美麗又疏遠。
在此刻又……脆弱易折,給人一種觸手可得的錯覺。
蠱地讓人心驚。
……
蘇藍目光在他身上凝了一下。
然後她彆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