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
“霍遊寒,幫個忙。”她說,“把那個皇女拖住,彆讓她離開宴會廳。”語速很快。
霍遊寒沒反應過來:“貝琳達?”
蘇藍冰涼的淺金色眼眸瞥他一眼,薄唇吐出來的字都帶冷意,“對,貝琳達。”
霍遊寒被她莫名鎮了一下,下意識點了頭:“……行。”
“謝了。”
說完,蘇藍微微一點頭,便拎著自己的杯子大步離開,“我欠你一次。”
霍遊寒不知道緣由,看著她的背影,男人臉皮繃了繃。
他還是順從了她的話,快步走到剛起身準備去追鐘予的貝琳達跟前。
“做什麼?”
貝琳達明顯很不耐煩,霍遊寒流氓勁上來也不是好惹的,冷笑了一聲就拎著她的領子拽著她往旁邊拖。
貝琳達急了:“表哥,霍遊寒!你彆攔我啊!鐘予在那兒呢!萬一等會兒……”
“等會兒什麼?”
“等會兒……什,什麼都沒有。”
貝琳達卡了一下,突然緊閉上了嘴,一雙眼不自然地四處亂轉,就是一個字不吭。
“說話。”
“不……不說。”
霍遊寒眯眼狐疑地盯了下她,下意識往剛剛後場的入口那兒看去。
那個黑發黑裙的女人,正拉開了門,身影一晃,消失在門後。
她這是去找……鐘予?
霍遊寒心裡猛地震了一下。
為什麼?
她……
驚疑不定。
-
走廊厚重的門在自己身後重重關上。
拎著自己的杯子大步往那裡走,蘇藍唇邊掛著的笑很淡。
但如果有人看得很仔細,就會發現她這雙看似柔情的淺金色眸子裡……一絲笑意也沒有。
貝琳達,真是很會故技重施。
蘇藍唇角彎起,想。
上輩子她給她杯子裡加料,讓她斷片過了個春宵的事情,她還沒找她算賬。
現在貝琳達膽子大了,同樣的事情居然又敢對鐘予再做一次。
想起她剛剛看見的貝琳達借著抓鐘予手腕的機會,趁機往他杯子裡撒了點什麼的畫麵,蘇藍唇角的笑容愈發燦爛了。
貝琳達的姿勢誇張,大多數關注的人都應該沒有看見她的小動作,就算有少數幾個人看見了……那些人也不敢跟堂堂皇女當麵嗆聲。
就算是剛剛在大廳裡罵她的那些貴族,每個人都不屑她的舉動,但每個人都不敢阻攔。
貝琳達還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鐘家人跟彆的貴族用的不是同一個休息室,但這個時間點這條專屬走廊上竟然連一個服務生都沒有,明顯就是提前安排好的。
蘇藍個高腿長,步子又快,在拐角拐了個彎,卻沒有想到,居然直接撞見了鐘予。
走廊的燈光柔和,還有些昏暗,鐘予似乎是聽到了腳步,早就站在了那裡等著。
朦朧燈光下,他看起來漂亮地像畫裡走出的人。
蒼白的玫瑰還拎著自己的酒杯,精致的臉上毫無情緒。
看見蘇藍,麵上的冷淡神色也沒有變。
“有什麼事麼。”他聲音很靜。
他漂亮的綠眸看向她的時候,蘇藍微微滯了一下。
她忽然意識到,這是她重生之後,第一次和鐘予麵對麵。
而且他似乎一點沒對自己很像的那雙金眸感到訝異。
平靜地像是……並不在意。
把一些胡亂的想法快速趕出腦海,蘇藍垂下眼仔細打量了一下他手裡的酒杯。
酒液還很滿,杯沿也沒有水漬的痕跡。
……以防萬一。
蘇藍頓了頓,還是笑了起來,“不好意思,鐘先生,你手裡那杯酒之前服務生拿錯了,那杯其實應該是我的。”
她示意了一下他手裡的酒杯,“能麻煩你跟我換一下麼?”
鐘予綠眸移開。
他平靜地將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旁邊的櫃子上,卻沒有接蘇藍手中的酒杯。
非常冷淡。
“我沒有喝過,但你最好再要一杯。”
他說,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蘇藍聽他這麼說,心下微鬆,放了些心下來。
這樣應該就行了。
蘇藍順手拿上了他那杯酒。
酒液在燈光下澄澈,隻有非常仔細地舉著杯子杯子對著光源細細查看,才能看到一些還沒融化的細小粉末。
皇女的確有備而來。
冷笑了一下。
蘇藍看向鐘予的背影。
就算穿著黑色版型硬挺的貴族製服,他看起來也很單薄。
腰線那裡的衣物微折,能感覺到他的脆弱。
蘇藍看著他走到休息室門口,美麗的側臉上疲倦神色濃重。
……算了,生意的事情等會兒再談。
蘇藍轉過身,向過來時的方向走回去。
她拐過走廊,又走了幾步,突然聽到了一聲響動。
蘇藍腳步定了一下。
她本來想不在意繼續往前走,卻不知道為什麼,在原地停頓了幾秒,蘇藍還是決定回去看一眼。
走回到走廊的拐角,就看見本來要推門進去的鐘予,突然像是體力不支,身體一軟咚地一下撞在了門上,半跌在了地上。
“鐘予?”
鐘予似乎沒聽見她的聲音。他半扶著身子,勉強想要撐起身體。但好像失去了力氣,又跌坐了回去。
袖子之外,露出一截削瘦的手腕,腕骨清削,無助又無力。
鐘予怎麼了?
他不是沒喝那杯酒?
蘇藍在原地靜靜地站了一會兒。
這才把酒放在一邊,走到他跟前。
鐘予垂著臉,手臂撐在地上,精致的臉的額上都冒出了薄汗,他緊閉著眼,眼下逐漸漫起淡淡的潮紅色。
“鐘予,酒之前,你喝了什麼?”她問。
他聲音都在飄:“……隻有水。”
蘇藍停頓了一下,隨即心裡慢慢升起一股冷意。
連下兩次。貝琳達,真是做了兩手準備啊。
算賬的時候以後再說。
蘇藍心裡歎口氣,她蹲下身,就要去扶鐘予,手要碰上他的時候,鐘予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往旁邊躲了一下。
“……彆碰我。”鐘予說,睫毛都在抖。
聲音都在輕顫發抖,但又極冷。
他努力往後縮了縮。
蘇藍放緩了聲音,“鐘予,我隻是把你扶進去。扶完我就走。”
“……彆碰我。”他卻隻是又重複了一遍。
像是沒了力氣,鐘予手臂一軟,光潔的額頭就貼在地麵上,他手指都掐進了掌心,像是這樣能更好忍耐。
“不要碰我……”他說著,像是囈語,語調越來越輕。
蘇藍頓了頓。
她站起身,“那我去叫人來……”
卻沒想,她還沒轉身,鐘予就身子一晃,整個人歪倒了下去。
“鐘予?”
蒼白臉色的人倒在了她的腳邊。
黑發有些濕濡地貼在臉頰上,更顯得他眼下那抹潮紅不自然。
鐘予身體輕輕顫抖,沒有回應。
蘇藍垂下眼,俯視著蜷縮在腳邊的他。
眸色變幻了幾瞬,她到底還是沒有真的轉身離開。
蘇藍蹲下身,打橫把鐘予從地上抱了起來。
這麼一抱,蘇藍才發現,他……好輕。
腦海裡突然閃過舒涵良跟她說的那句,“鐘先生身體真的很不好”,蘇藍抿了下唇,推開了休息室的門,把鐘予抱了進去。
就算意識不是很清楚,被她這麼抱著,鐘予還在無意識地掙紮。
把他放在沙發上躺下的時候,鐘予的手還抗拒地推在她的肩頭。
隻是他現在力氣幾乎完全喪失,抵在她肩頭,就像是小貓推搡一樣。
“好了好了,鐘予。”她放輕了聲音哄了一下,“我這就叫人來,不會碰你了。”
“你就在這裡躺一會兒,等下就會有人來了,好不好?”
語氣溫柔,像是在哄小孩子。
似乎聽懂了她的話,鐘予漸漸地安靜了下去。
房間裡有毯子,蘇藍展開來,給他蓋上,又拿了個沙發靠墊枕在他的頭下,當個臨時枕頭。
虛弱地閉著眼的鐘予看起來依舊精致,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灑下一片陰影,隻是他呼吸微弱,甚至看起來像個精美人偶。
他眼下那抹漸漸濃烈起來的潮紅,反而讓他看起來有了些活人的生氣。
托起他的頭,給他放完枕在下麵的靠枕,蘇藍動作停了一下,靜靜地看了鐘予一眼。
他的確……比她上前見到他,要病弱了很多。
肩膀削瘦,臉色煞白,他躺在那兒,像是一片輕飄飄的羽毛。
被風輕輕吹拂,就會微弱地消失。
蘇藍收回視線,準備站起身出去叫人來。
按理來說,現在的她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蘇藍剛動了一下,衣擺忽然傳來拉扯,她回眼看去,發現鐘予的手攥上了她的衣角。
她慢慢轉過身。
俯下身,試著從他手裡把衣服拽出來。
鐘予明明那麼虛弱,手卻拽得很緊,怎麼都不放。
“怎麼了?”她訝異,這樣的鐘予有點執拗,她莫名好笑,“不是不讓碰……”
下一刻,鐘予夠了夠身子,雙手環住了她的脖頸,將臉埋進了她的頸窩。
蘇藍身子一僵。
“蘇藍……”
趴在她頸間,他輕聲喚著,似是囈語。
鐘予像貓似的蹭了蹭她的脖頸,灼熱的氣息拂過,帶來一陣酥麻的癢意。
不知道什麼時候,玫瑰味的信息素已經彌漫了整個房間。
“蘇藍,我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