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藍不經意地“噢”了一聲,沒有多想,“也對,我記得那個時候你不管去哪裡身後都跟著一大堆人。有那麼多保鏢在旁邊,也很難真的玩到吧。”
鐘予隻是垂著眼,沒說話。
他高中去的那次……也隻是為了見她。
雖然那次也隻是隔得很遠跟她打了個照麵,他回去之後也默默高興了好久。
兩人往前走著,蘇藍又笑了下,“他們剛剛好像是太熱情了,把你嚇到了麼?”
“沒有。”鐘予慢慢搖了下頭,“這是……北山森的習俗麼?”他想起剛剛人群看他的目光,人人眼裡都閃著興奮的光。
他又轉過頭,看了眼被蘇藍拎在手裡的籃子,木籃裡被塞得全是當地人手工做的手藝品,什麼都有,擠得滿滿當當。
“倒也不算習俗,他們平常也沒像剛剛那樣熱情。可能因為你長得像他們的神子。”
“……神子?”
“森林的神子,是北山森神話傳說裡的一種神明,代表自然和好運,”蘇藍很自然地接話,“長得很好看。”
鐘予呼吸滯了一下。
他沒預料到她會這麼說,整個人一僵,垂眼盯向自己手裡的熱紅酒。
熱紅酒還冒著熱氣,把他的臉都蒸得燙了起來。
心躁如鼓,吵得鐘予都快聽不見遠處的嘈雜聲了。
她說他……好看。
鐘予長睫輕輕地顫著,他捧了會兒熱紅酒,像是為了掩飾一樣,他又默默地喝了一口。
他本來是不喜歡酒的苦味的。
但這次的酒……竟然讓他覺得不苦了。
甚至,他有一點點,喜歡這個味道。
……甜的。
-
兩人向前走著。
集市很大,還有好幾條街道沒逛完,但蘇藍看著鐘予病弱的臉色,還是決定先跟他一起回去。
“之後幾天我們再來?”她問。
“……嗯。”鐘予很乖地應了。他其實沒想到她還願意之後再跟他一起來,耳尖立時又紅了點。
慢慢地繞上一圈,兩人就快走回之前進來的地方了。
就在這時,兩人身後傳來一道喊聲。
“領主大人——”
白雪皚皚的路上,個高腿長的少年一路順著另一條街道的下坡奔跑著,腳步在雪上踏出一串腳印,還一個勁激動地揮手。
蘇藍轉過身,驚訝地揚眉。
是之前下山的時候她從車窗看到的那個少年。
果然在集市裡碰到了。
“領主大人,我就知道是您!”
矯健的少年飛奔到蘇藍麵前,直接歡呼著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脖子上的獸牙項鏈叮當作響。
“對,對不起!我太激動了!領主大人,我昨天聽說您又來了就想去看您,但爺爺說我們不能過去打擾——”
蘇藍很及時地伸手扶住了他。
她看了眼少年臉上因為奔跑而帶上的紅暈,跟他拉開了點距離,又轉向鐘予。
她介紹道,“這是希萊德。我上次來北山森的時候,他給我做的向導。”
很清楚地介紹完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您,您,您好……”
希萊德的目光在撞到鐘予的身形之後,整個人下意識就驚了一下。
這就是,這就是剛剛大家說的神子嗎?
希萊德臉都漲紅了。
那這位神子長得也太……太好看了。
見對方那雙深綠色的眼眸落到自己身上,希萊德又緊張地趕緊補充道,
“我,我叫希萊德……從小在這裡長大,您有什麼事情的話,打獵,找方向,或者缺什麼,都,都可以叫我……”
話說著,希萊德的目光沒忍住,在麵前這位,和旁邊的領主大人身上小心地轉了一下。
這位——這位跟領主大人,是什麼關係?
兩個人都長得好好看,站在一起很般配。
但……他們好像站得也不近,氣氛也沒有很親昵的樣子——看起來,又不是很像戀人。
之前他聽山莊裡的人講,領主大人現在好像還是單身未婚,也沒有未婚夫……
那他們是……
美麗的神子微微頷首,聲音很客氣。
“謝謝。”
“……!”希萊德心思被打斷,突地一激靈,“不,不用謝……”
“希萊德。”蘇藍叫他,“你不是要去給你爺爺的攤子幫忙麼?當心被罵,快回去吧。”
“噢。噢好!”
蘇藍唇邊的笑溫和,希萊德沒忍住臉又漲紅了點,“那——那我先走了!”
希萊德反應了過來,立馬跟兩人擺了下手,慌慌張張地向集市裡麵跑回去了。
“領主大人,之後要打獵的話,記得叫我啊!”
蘇藍目光在少年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收回視線,和鐘予走出了集市。
希萊德一向熱情慣了,這裡民風又是這樣,蘇藍並不是很在意他的擁抱。
鐘予微微地偏過了臉,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
-
希萊德的插曲很快,兩人坐上了車。
車往山上的山莊開去,開得緩慢。
過了一會兒。
蘇藍問:“集市好玩麼?”
“……嗯。”鐘予輕輕點頭。
“大家都很熱情。”他慢慢地說,“跟都城很不一樣。”
“都城。”蘇藍笑了下,重複了一下這個地名。
它就代表了一切。這裡還真是都城的反麵。
“那你喜歡麼?”她又問。
鐘予無意識的用手撫了下臉。
他的臉上還帶著她之前說“神子”的事情的時候,留下來的燙意。
“嗯……喜歡。”他輕輕地說,“謝謝你帶我來這裡。”
酒意開始上湧,鐘予有點困倦,頭靠在了車壁上,闔上了眼。
蘇藍感覺身邊沒了動靜,微微轉眼,正好就看見他小憩的模樣。
漂亮的眼尾豔紅灼得厲害。在他身後車窗外的漫天白茫茫的雪景的映襯下,美麗地不可方物。
他就靜靜地靠著。臉上帶上了一點點微紅的醉意。
……難怪他累了。原來是剛剛喝了熱紅酒的緣故。
蘇藍了然。
過了這麼久,他的酒量還是很差。
她彎了下唇角,沒再開口。
車開上山,一路無話。
-
車緩緩地開到山莊門口,停了下來。他們回到木屋應該要走上一段路。
蘇藍看了眼旁邊闔著眼已經睡著了的鐘予,按了按眉心。
她抬手示意了一下,擁上來的傭人就停下了腳步。
蘇藍自己下了車,打開了另一邊的車門,動作很輕地把鐘予抱了出來。
果然還是得她抱著。
蘇藍還記得他之前在晚宴上,整個人都昏昏沉沉快失去意識了,還死活不想讓彆人碰到的樣子。
……現在在她的懷裡,鐘予就很安靜。
抱著他走,一路上,蘇藍緩著自己的腳步,儘量在雪地裡走得穩一點,不要把他吵醒。
回到木屋裡也是,傭人早就會意了,所有人替她開門關門的聲音都很輕,蘇藍就一直把他抱上樓,進了他的臥室。
門被傭人輕輕合上。
把鐘予放在了床上,蘇藍心裡歎了口氣,小心地開始給他解掉絨絨的圍脖和身上的披肩。
今天外麵沒有下雪,但衣服上被暖意一烤,還是有些潮意。
她看著鐘予,烏黑的發柔軟,貼在他白皙的臉頰上。他薄紅的唇輕輕抿著,不知道在做什麼樣的夢,睡得看起來有些不安穩。
他這個身體,如果帶著潮意就這麼睡了,肯定會病情加重。
蘇藍把視線移到自己手上,就慢慢地解著係帶。
係帶打得繁複,解了一會兒,她唇角彎起,覺得有些好笑。
這還是她第一次給彆人脫衣服,脫得這麼小心翼翼,還什麼回報都不要。
也就在鐘予這裡破例了。
解開了他披肩的搭扣和係帶,蘇藍需要把鐘予抱起一點身,才能把它從他身下拿出來。
動作的時候,鐘予似乎被她弄得有點醒了,輕輕地含糊了一聲,“……蘇藍?”
嗓音帶著一點朦朧的迷離和啞,蘇藍動作一頓。
心裡嘖了一聲。
她把不該有的聯想甩出去,一手攬著他的腰,另一隻手把厚厚的披肩慢慢抽出去。
“嗯,是我。”她說,“到家了,你好好睡吧。”
“……嗯。”
鐘予慢慢地嗯了一聲。
他沒有出聲了,估計是又睡過去了。
蘇藍就慢慢地把披肩抽了出來,扔在了床下。
她剛想把他放躺回床上,就聽見他輕輕地開口。
嗓音很啞,很輕,像是朦朧的囈語。
“……他們……都可以抱你。”
鐘予小聲地說,很慢,很慢。
蘇藍微微怔住。
鐘予身體柔軟又單薄,就這麼貼進了她的懷裡。
他醉意迷離的溫熱氣息拂在她的頸邊,帶來一陣酥麻的癢意,像是委屈的小貓在嗚咽著撒嬌。
“……你能不能也抱抱我?”
他伏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著,蹭著她的脖子。
“蘇藍……就一會兒。”
就抱他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