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雪飛揚, 片片像是紛飛的白色羽毛,被屋內隱約透出的火光映得暖黃。
“要不要許個願?”
蛋糕蠟燭上的火苗晃悠著,牆上的光影也隨著晃動。
蘇藍問完話,抬起眼, 才看見鐘予滿臉的淚痕。
“……鐘予?”
漂亮的眼尾濕紅, 睫毛根根打濕,鐘予就隔著桌子這麼睜著眼望著她, 一動不動。
要不是淚水還順著他尖尖的下巴往下滑落, 他簡直像一幅靜止了的畫。
蘇藍緩慢地眨了下眼。
她從桌子後繞過來,拉住他的手腕, 將他帶到蛋糕前。
鐘予像個木偶似的,任她動作。
“先彆哭啊——這麼感動?蛋糕不一定好吃,畢竟是我第一次做,我先說好了,如果難吃的話彆說出來……”
她雙手撐在一旁的桌麵上, 微微笑了一下。
“先快許個願吧。不然蠟燭要燒完了。”
鐘予這才動了。
他抬起他那雙漂亮的眼凝視了她一眼, 眼裡水光瀲灩,眼圈都紅紅的。
“快啊。”她催促道,“生日願望, 很難得的。”
她微微揚起下巴, 示意了一下已經燃到了一半的蠟燭。
鐘予就這樣望著她了好一會兒, 這才終於轉過臉去,閉上了眼。
他雙手交叉合在一起, 抵在臉下。
剛一閉眼, 他卻又睜開了,猶猶豫豫地又看了蘇藍一眼。
長睫掛著淚珠,看上去格外可憐。
“蘇藍……”
蘇藍揚了下眉。
“怎麼了?”她輕聲道。
鐘予咬了下唇。
“……沒什麼。”他輕輕搖頭, 嗓音帶著點鼻音。
收回了視線,他又安安靜靜地閉上了眼。
沒過多久,鐘予慢慢放下了手,湊近過去。
蠟燭被吹滅。
“生日快樂。”
蘇藍象征性地鼓了鼓掌,眼睫彎起。
吹完蠟燭,就要吃蛋糕了。
她開了一盞並不明亮的落地燈,暗橘色的燈帶朦朧,鋪灑在地上,像是流水一般。
“刺眼嗎?”
鐘予低垂著眼,搖了搖頭。
“那就好。”
她從一邊拿來了餐具和盤子,遞給鐘予。
看著鐘予慢慢地切蛋糕,放到盤子裡,又安靜地拿著勺子把蛋糕送到嘴裡,蘇藍坐下在他旁邊,撐著下頜。
“我沒有想到做個蛋糕還挺難的。你看到天花板了嗎,之前我打奶油的時候還濺上去了,他們弄了很久才弄掉,還爬了梯子……”
“烤箱還挺好玩,怎麼有這麼多功能,我一開始還忘記了要預熱,結果完全算錯了時間……”
她隨口這麼說著,一轉臉,才發現一旁鐘予垂著眼,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連接不斷地往下掉。
他一邊低頭吃著蛋糕,一邊掉著眼淚,嗚咽地無聲無息,眼圈全紅了。
蘇藍驚訝地愣了一下。
“蛋糕……真的這麼難吃嗎?”
她難得地有點遲疑,“鐘予,如果真的難吃的話,那還是就彆吃了……”
鐘予搖頭。
他抬起眼看她,淚水盈滿了眼眶,還在不停地往下落。
晶瑩的淚水,在昏暗的光線下有著微弱的光,襯得他一張臉漂亮極了。
“蘇藍……”
他開口,聲音很輕,“謝謝你。”
蘇藍微微怔住。
鐘予唇角抿起,明明帶著淚,卻抿出一個笑,眼睫彎了彎。
“這是我……過的最開心的生日。”
“謝謝你。”
落地燈的燈影悠悠晃動,蘇藍定定地看著他垂下視線,埋下頭,繼續去吃蛋糕。
蘇藍知道的。
鐘予的生日,原來一向精致又隆重。
鐘家人的排場非同尋常,少年時期的鐘予,鐘家偶爾給他開辦的生日宴會,隻有階層最頂尖的那極少的那一小簇人,才有機會能受到邀請。
就算在宴會裡,他也僅僅是半斂著眼,生人勿近地坐在那裡,其他人都投來敬畏又憧憬的目光。
他是懸崖城堡上的瑰豔玫瑰,被層層荊棘守衛著,尋常人難以企及。
而跟她結婚之後……
鐘予,每一年的生日……都是怎麼過的?
蘇藍手指頓了頓。
她不知道。
對外,他們作為看似恩愛的伴侶,都宣稱會一起過。……但事實上呢?
她記得有一次他生日的時候,那天她很晚到家。
明明都快午夜了,她卻看到鐘予還安靜地靠在客廳裡。
蘇藍很好奇他怎麼沒有跟心上人一起過,但還是忍住了沒有問。最後隻是在路過的時候,隨口說了句,生日快樂。
但沒想鐘予聽了,忽地驚訝地坐直了身子看向她。
漂亮的墨綠色眼睛一瞬間變得亮晶晶的,像是璀璨的星星。
他看上去很高興,但隻是一瞬間,又轉過了臉,恢複了那副冷淡的樣子,輕聲地說了聲謝謝。
耳根悄然地紅了。
當時的蘇藍並沒有在意,她收回視線,上了樓。
現在想起來……
鐘予每一年的生日,是不是都是這麼過的?
一個人……在家裡。
蘇藍眼神複雜地看著身側的鐘予。
他還在垂著眼,安靜地吃她做的蛋糕。
動作很慢,一勺,一勺地送進嘴裡,虔誠又認真,像是在做一件非常珍而重之的事情。
“真的很好吃……”
鐘予的聲音很輕,帶著哽咽。
隨著他的動作,那張精致的臉上滑下的晶瑩淚珠都落進了蛋糕裡。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