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殘餘的霞光漫天, 隨著日光的逐漸消失,那些色彩也像是流淌而儘的溪流, 順著夕陽沉沒的方向從天際滑落。
兩人一直坐在圍欄上接吻。
直到光線完全消失, 夜色濃重,海浪唰啦的聲音彌漫耳際,絲絲的涼意攀上的時候, 蘇藍才放開他。
她替他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托著他的腰抱他從圍欄上下來。
“冷不冷?”她輕聲問。
“……不冷。”鐘予睜著眼望她,綠眸裡隱約淌著一線光亮,像是潮水浪尖凝著的那抹月影。
“蘇藍。”
他又叫了她一聲, 貼身前來,又主動地吻上她的唇。
於是又是漫長的親吻。
夜裡的海風呼嘯, 她收緊手臂抱著他,寒涼的溫度之中仿佛他們才是海浪之中顛簸的小舟,彼此之間汲取暖意。
吻結束, 蘇藍托起鐘予的臉,凝望著他。
天已經完全黑了,碼頭上也是漆黑一片,隻有很遠處的燈塔閃著星點的光芒。昏綽的光線下, 能看清他臉龐的輪廓。
綿密的睫毛就在咫尺,在她的指腹下輕輕顫動著,像是將要振翅而飛的蝶。
蘇藍想。
鐘予的確是不一樣的。
沒有人像鐘予一樣。
曾經蘇藍覺得, 為了另一個人能簡單去死的鐘予天真又傻。太不可思議。
喜歡是什麼?愛是什麼?
虛幻的摸不著的東西。
蘇藍清楚這些情緒,又對它們嗤之以鼻。
鐘予會為了婚禮上那一句簡單的誓言, 她活著的時候能忍受她在外麵花天酒地,她死了之後,又想要追隨她去死。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蘇藍並不喜歡真心。
真心很麻煩,真心需要回應, 需要照顧,有人捧著一顆真心來,用背影麵對它,就是不知好歹。
人的真心需要回報。
可鐘予什麼也不要。
他永遠是那樣。
用手捧著,放在胸前,他隻是靜靜地做了他覺得他愛她應該要做的一切,卻並不會乾涉她的任何決定,讓選擇權永遠落在她的手裡。
如果她能回頭來看看他,他就很高興。
蘇藍想起她跟鐘予婚禮前,那個婚禮策劃師告訴她的話。
玫瑰的花語,是濃烈的愛與真心。
鐘家的玫瑰,本來就應該擁有一切。
他卻為了想要留在她身邊,其他的什麼也不要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蘇藍貼近著鐘予的臉。
風拂過她臉側的碎發,輕柔的發絲飄揚而起,與他的纏繞。
蘇藍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滾燙的,撞擊著胸膛,想要將對麵的人擁進懷裡,溶進她。
那是一種與以往不同的,複雜的情感。
不光隻是床上的做.愛,親密的觸碰,調笑和撩情——這些她太熟悉了。
是不一樣的。
鐘予對她來說,是不一樣的。
剛剛在看日落的時候,蘇藍就一直在想——那這種情緒是什麼?
讓她捉摸不定的,讓她食髓知味的,讓她魂牽夢縈的——
在旭日沉沒進海麵的那一瞬間,昏暗翻湧而來的那一瞬間,她有些明白了。
對於一個商人來說,能乾脆地放棄桌上所有其他牌麵的理由,隻有一個。
那是她想要擁有鐘予的心。
高聳的籌碼推倒,全部推進那一處角落。
他是她的最高出價。
……
一次又一次熱烈又綿長的親吻,讓人沉浸其中。
“……蘇藍。”
鐘予臉都發燙地厲害,終於分開的時候,他微微彆開臉。
懷裡的身軀溫熱又單薄。
他咬了咬唇,輕聲問了一句
“你……想吃夜宵麼?”
蘇藍頓了一下。
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回去我可以給你做,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夜風之中,他的睫毛顫抖,掃過她的臉頰。
出乎鐘予的意料,女人停頓了幾秒,忽然笑了出來。
她的笑聲清朗,眼睫彎彎,像是真的遇到了什麼很好笑的事情一樣。
臉突然被捏上,“鐘予,怎麼這種時候你還在想這個?”
“什麼……這種時候?”
蘇藍看他清冷美麗的臉露出這種懵懵的神情,就覺得好笑。
“……哪種時候?”他又問。
蘇藍心裡撥雲見霧了不少,心情很好。
她在他微微腫起的紅唇上又咬了一口,手順著他的指縫滑入握緊,十指相扣地帶他往回走。
碼頭上漆黑一片。蘇藍打了個手電筒,帶著他走。
“玫瑰,我剛剛在想。”
“……什麼?”
“出多少錢,能把你買下來。”
鐘予有些慌張地輕聲“啊”了一下,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買下……我?”
“嗯。”她點頭。
“但我又發現,你的身價那麼高,光靠買的,估計賣了半個聯邦都買不起。”
“要是拐賣你,我記得好像拐賣貴族是一十年起步的刑事犯罪,如果被拐的人是你,估計至少得判個終身待在牢裡。”
“私奔也很容易被發現。”
她的聲音順著風傳來,字音被吹得有些散。
“——看來,還是得換一種方法。”
什麼方法?做什麼?
鐘予完全不知道她在講什麼,隻感覺她牽著自己的手讓他整個人緊張地要命,就磕磕絆絆地跟在她身後走,人都暈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