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
“不是他?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少年剛舒上一口氣,轉瞬又覺得不對,
“等下,不是他——那說明是彆人?”
少年頓時炸毛了一般瞪大了眼,“姐姐?!你又要聯姻了?跟誰?!”
蘇梓上前一步,嘴巴一扁又要哭出來,少年身高腿長的,說著就要去抱自己姐姐,“彆啊,姐姐,你才剛又回到我身邊一會兒,不要這麼快就離開我——嗚嗚嗚——”
黏人起來真的沒完沒了。
蘇藍拎著他的衣領把他拉遠了點兒,她另一手手指收攏,將戒指收進掌心。
“你不是已經開始叫鐘予姐夫了麼。”
“鐘予?”
蘇梓一愣,心裡不好的感覺冒了出來,“不不不,我那個稱呼隻是為了方便!那個隻是個官方稱呼!在我心裡我還沒有認,我可以馬上改口!……”
蘇藍語氣很淡定:“你可以不用改口了。”
蘇梓傻了。
他一直僵硬在原地,直到自己姐姐已經鎮定自若地轉身走了之後,他才忽地反應過來。
姐姐——姐姐又要跟鐘予結婚?!!
幾年前聽到自己姐姐要結婚的記憶又全部重現。
他迅速追上去。
“不行,我反對這門婚事!”
“你反對也沒用。”
“我叫他姐夫隻是出於禮貌——”
“禮貌不錯,繼續保持。”
“姐姐!”
最後,少年在門口追上了她,紅發少年眼圈微紅,直直盯著她,
“當年你跟他結婚是因為家族聯姻……那這次呢?”
“你這次也是因為利益聯姻,才要跟他在一起的麼?”
少年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忍著眼淚。
“是嗎?”
蘇藍腳步頓了下。
她還記得很久以前,在決定完蘇家跟鐘家的婚約之後,父親興高采烈地在家庭晚餐上宣布了這個消息。
當時的蘇梓直接摔了刀叉,飯都沒吃就上樓了。
在得到消息之後那幾天,蘇梓哭到上氣不接下氣,飯也不吃,門也不出,整個人雨打浮萍,一個人躲在房間裡掉眼淚。
繼母實在沒有辦法,千載難逢地敲她的門,讓她去哄哄弟弟。
蘇藍最後還是進了他的房間。
蘇梓夾尾巴的小狼似的,可憐兮兮地蜷在她懷裡一團。
蘇藍忍下彆的念頭,耐心哄他,“阿梓,放心,這隻是利益聯姻,一筆交易而已。”
少年仰頭問她:“你不喜歡他?”
蘇藍懶得想這有什麼關係,實話實說:“不喜歡。”
“隻是交易?”
“隻是交易。”
最後蘇梓才慢慢緩過來,出席他們婚禮的時候,少年在台下,全程麵無表情。
從回憶裡出來,蘇藍微微眯起眼,打量了下現在麵前的蘇梓。
蘇梓跟那個時候相比,長高了不少,也成熟了一些。
但這眼眶紅紅盯著她的表情,卻和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沒有長進。
蘇藍歎了口氣,她又想點煙了。
“這次要是你不想的話,婚禮可以不用來。”
她說。
一句話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
少年麵色一變,臉瞬間煞白。
“姐姐,這次——你喜歡他了,是嗎?”
蘇藍沒有回答。
她下了台階,躬身坐進了車裡,車門被傭人關上。
車子啟動,窗外的少年仍遠遠地留在門廊,像是被什麼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像尊雕塑。
蘇藍收回了視線。
她展開手指,掌心仍然躺著那一枚戒指。
煙被點燃。
蘇藍難得地吸了一口,呼出的氣息煙霧繚繞。
蘇藍忽然很想見鐘予。
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後,她頓了頓。
原來想見一個人,是這種感受麼?
氣霧之中,蘇藍體會著這種心臟的跳動。
真奇妙。
終於,在煙快要燃儘的時候,蘇藍打了兩個電話。
一個打給設計師,告訴他戒指做好了就趕緊給她送上門。對方感覺心臟病都要突發,但還是恭恭敬敬地說好。
另一個打給了鐘予。
“嘟……嘟……”
短暫的鈴聲過後,鐘予接了起來。
他的聲音有些疲倦,但還是聽起來很高興。
“蘇藍?”
他慢慢地念著她的名字,似乎是在抿唇笑,“你給我打電話了。”
一個陳述句。
蘇藍頓了下,“你是睡了麼?我吵醒你了?”
“嗯……沒有。”
鐘予的聲音很輕,“我還沒有睡著,怎麼了?”
蘇藍停頓了一會兒。
“你在哪裡?”
對麵呼吸聲都靜了。
蘇藍看著手裡的煙的火光慢慢湮滅。
她說,“我想見你,鐘予。”
沒有說話。
對麵靜了很久。
蘇藍覺得有些奇怪,剛想再說點什麼,就聽鐘予開口了。
“蘇藍,我也想見你。”
他輕輕地說,似乎有些啞,“但我們一個月後再見,好不好?”
蘇藍蹙了下眉,“為什麼?”
她坐直了點身子,車窗打開,從窗戶縫隙裡吹進來的夜風讓車裡的溫度也降了些下去。
她聲音放軟了一點,“怎麼需要一個月?鐘家的事情這麼忙麼?就得你一個人做?”
對方靜了一會兒,小聲地“嗯”了一下。
蘇藍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但鐘予繼續開口了,“蘇藍……我好像有點困了,我們可以之後再說麼?”
蘇藍頓了頓。
“好,那你先睡吧。”
“……嗯,晚安。”
“晚安。”
掛上了電話,蘇藍摁了摁太陽穴。
她又想起鐘予離開時那張淚眼朦朧的臉。
還是不對勁。
是哪裡不對勁?
-
車停下在高級公寓樓下。
蘇藍打開車門,走過花園,卻看見樓下有個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胡如。
穿著軍服的短發女人蹲在台階上,點著隻煙,抽著時不時還咳嗽兩下。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肩膀上都落了層霜,濕漉漉的。
見蘇藍走過來,胡如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褶皺,深吸了口氣,解釋道,
“霍遊寒告訴我你住在這裡。”
蘇藍點了下頭,“這樣。”
“他給了我你的電話,但我覺得還是當麵比較好。”
胡如的目光在她臉上打量著,似乎想看出一些端倪。“我想跟你聊一聊。”
蘇藍不置可否。
當初婚禮上那份禮物送出去,她就知道胡如大概率會猜出來點什麼。
畢竟蘇藍送給她的那種型號的槍,胡如高中時候就想要,不厭其煩念念叨叨一千遍,全在她的耳邊,被她也差不多嫌棄過一千遍。
這件事情隻有她們兩人知道。
看到胡如大喇喇出現在她家門口,蘇藍並不太奇怪。
“走嗎,上去,去我家。”她說。
胡如點點頭,“好。”
兩人順著公寓的大門,走進了電梯。
胡如進電梯前把煙頭摁滅了,丟進了垃圾桶,蘇藍看了眼她身上的軍服,隨口問道,
“之前你不是說沒什麼假期麼?這沒幾天怎麼又出來了?”
胡如吸了吸鼻子,“特批的假。”
“怎麼還給特批?你立功了?”
“我沒立功,非要說的話,算是我老婆立了功。”
蘇藍笑了聲,“這是個什麼說法。”
“上麵允許我出來一趟。”胡如說,“我老婆他懷孕了。”
蘇藍按下電梯按鍵的手一頓。
停頓了幾秒。
她慢慢地重複了遍這兩個字,“……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