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聽說了嗎,池鹿最近新上的那部電影也是好評如潮,聽說他拍這部電影,還是為了紀念那位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甚至分文不取……”
“您想要他來做您婚禮伴樂的主唱麼?”
鐘予的手指冰涼。
蘇藍側過臉看他,鐘予還是那副正常的樣子,眼睫微斂,精致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端倪。
要不是在她手心捏著的那隻手的溫度有異樣,沒有人能察覺出他的心理變化。
鐘予在害怕。
就算這樣,鐘予還是抬起眼來,轉向她。
“你……想要他來麼?”
他輕輕問,像是並不在意。
鐘予手指捏了捏她的手指,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綠眸靜靜地凝著她,鐘予勉強抿出一個笑,“如果你想要他來,也可以。”
過去的記憶翻卷了一些回來。
鐘予仍記得一天,那天夜裡下著傾盆大雨。
蘇藍難得喝得有些醉,車停下在家門口,她走下車的步伐還算正常,隻是那雙眸子有些迷瞪,鐘予擔心她,卻隻能讓傭人上前去扶她。
卻有另外一個人跟著下了車。
啪。
傘被撐開,劈開了雨線。
那雙胳膊先了其他人一步,挽住了她的手臂。
那個青年一手撐著黑傘,一手挽著蘇藍,親昵無間地向著門廊走來。
鐘予並不在意他。
讓鐘予在意的,是蘇藍臉上的笑意。
懶散的漫不經心的笑意。
是對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事物才會露出的笑容。
鐘予靜靜地看著,手指攥進掌心。
外來的人不能踏上鐘家的台階。
青年被保鏢攔在台階下,遠遠揚起一雙看似恭敬抱歉,但實則微妙挑釁的眼。
鐘予冷淡地轉身離開。
居高臨下,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
……
手忽然被反過來緊緊握住,將鐘予從回憶中喚醒。
他驚地側眼,卻聽蘇藍自然地轉過臉,對策劃師道。
“換個人吧。”
四個字說得輕鬆,語氣雲淡風輕。
仿佛那個當紅的名字對她來說什麼都不算。
“是……是麼?您不喜歡他麼?好的,好的,那不如您看看之後幾位……”
策劃師愣了愣。她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頓時出了一層涔涔冷汗,連忙將平板上的頁麵往下滑去。
“這幾位也很不錯,還有樂隊,我們也可以請一些樂隊來,您喜歡什麼音樂?爵士?還是……”
“嗯,都給我看看吧。”
蘇藍緊握著鐘予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策劃師記錄好要求,匆匆離開了,背影都帶著一些狼狽。
書房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蘇藍碰了下鐘予手裡的茶杯,拿過來放在桌上,給他倒新茶,“都涼了,彆喝這杯了。”
“換一杯。”
新的茶盞遞到他手中,鐘予接過來,燙熱茶水的溫度順著瓷器傳遞到他的手心,“喝這個。”
鐘予順從地低頭抿了口茶。
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蘇藍。”
“嗯。”
“你不用因為我的關係……故意避嫌的。”
蘇藍原來應該……挺喜歡那個人的。
蘇藍喜歡養情人,她的眼光很高,又很挑剔,能入得了她眼的,無論放在什麼地方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鐘予一直知道她養情人的事。
來來去去,時長不定,但池鹿在她身邊的確呆了大半年的時間。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那次車禍……說不定他會陪在她身邊更久。
鐘予不確定地想。
蘇藍,應該是挺喜歡他的,所以才會讓那個人在她身邊呆那麼久吧?
至少,他應該很合她的眼……
心情無可抑製地低落下去,心臟的邊緣莫名攪起,絲絲縷縷的痛意。
“玫瑰。”她忽地叫他。
“……嗯。”
“看著我。”
“我……”
“看著我。”她加重了語氣。
鐘予驚了驚,轉過臉去看她。
蘇藍一雙淺金色的眼眸映著他的模樣。
“我記得池鹿的名字和臉,”她嗓音輕飄飄的,聲音卻很鎮定,“但這除了說明我記憶力沒有那麼差之外,沒有任何彆的意思。”
“我對他早就沒有興趣了。”
鐘予怔怔望她。
“我說的是實話。”
蘇藍說的是實話。
重生之後的她依然有身份有地位有財力,而那些所謂當紅藝人,在頂層人物的眼裡都隻能算不入流的身份。
上流圈子裡有一句話——娛樂圈,娛樂而已。
蘇藍要真想,用重生後的身份讓池鹿繼續回來做她的情人,隻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但她依然沒有。
說白了交易就是交易,各取所需,蘇藍本身就沒有任何留戀。
“彆擔心,好麼?”
蘇藍道,直直地盯著鐘予,為了讓他安心,“我不讓他來不是為了避嫌,也不是我對他有什麼念頭。”
“那是因為什麼……”鐘予唇瓣張了張,慢慢問道。
“因為我不想讓你傷心。”
鐘予微微怔住。
蘇藍又重複了一遍,“我不舍得,讓你因為這種事情傷心。”
“而且這是我們的婚禮……”蘇藍語調帶上了點無奈,“我再怎麼樣,也不會讓他來掃你的興的。玫瑰,你把我想成什麼人?”
鐘予綠眸裡已經隱隱泛起水光,他抿了抿唇,輕輕地嗯了聲。
“對不起……我不是想說你……”
“嗯,知道就好。”
蘇藍點了下他的唇。
書房裡熱氣暖融,兩人接吻接得綿長,鐘予不由自主地渾身發軟,身體向後倒去,又被蘇藍攬著腰抱起來。
“乖玫瑰,這樣會壓到孩子。”
鐘予臉都紅了,“那為什麼這麼坐著……”
鐘予坐在了她的腿上,輕輕“唔”了一聲,被她按著後腦把頭按低和她接吻。
舌尖被吮得酥麻,鐘予的喉結不斷上下滾動著,吞咽著不知道是誰的津液。
兩人的吻分開,唇間還連著一道淫.靡的銀絲。
鐘予說話斷斷續續,臉上豔麗無雙。
“我們能不能不要在書房……等會有人進來。”
“所以?”
“……會被看到。”
“原來你擔心這個?”
蘇藍輕輕眨了下眼,聲音很平靜,闡述事實一般,“但你自己好像很興奮,怎麼跟你說的不一樣?”
蘇藍抽出了自己的手,銀亮亮的水色沾滿了她的手指。
“證據還挺明顯的。”
鐘予已經完全不敢看她了。他彆過臉去閉上了眼,隻有劇烈顫抖地睫毛暴露著他的心跡。
書房在二樓,開著的那扇窗正對著的是鐘家的花園。
“我站不穩……”
“沒事,我扶著。”蘇藍手環過他的腰,抱著他靠上了窗台。
鐘予的後背抵上了玻璃,他微微側過臉,就能瞥見底下的花園,一切都清晰可見。
這實在是……太羞恥了。
寬大的上衣遮住了下擺,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在花園裡路過,也隻能看到他們的少爺坐在書房窗台的背影。
一切看上去都非常正常。
一扇嚴絲密合的窗戶隔絕了所有的聲音。
鐘予無措地去抓她的衣角,手指不斷捏緊又鬆開,額上的薄汗順著流下,打濕了烏黑的發,汗水眼淚都混在了一起。
蘇藍正語調平靜地跟他解釋,“呂醫生說了,現在月份多了之後,都不可以動作幅度太大,我也是為了你的身體好。”
“你也要聽醫囑的,對不對?”她問道。
鐘予已經聽不清了,耳邊隻有自己劇烈的氣息聲,心跳砰砰作響撞擊著耳膜。
極慢磨人的動作比不上大開大合,更叫他整個人像是空虛得厲害,鐘予彆過臉,緊緊咬著唇。
偶然失神地不經意地一睜眼,又能看到窗戶玻璃外底下的花園。
很遠的地方,還有正在忙碌的園丁花農對他恭敬地鞠躬。
他被人看著。
這個念頭一出來,鐘予臉上的熱度登時又衝了上去,眼淚流得更厲害了。
耳邊傳來蘇藍“嘶”了一聲。
她的嗓音慢條斯理,往前頂了一步,“你怎麼還在往窗外看?他們知道你的衣服前麵是這樣嗎。”
從窗外看鐘予隻是穿著一件寬鬆的深色外套。
正麵,扣子全被解開了。被她捏在手裡。
鐘予哭得厲害,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對不起,我不看了……蘇藍……”
蘇藍微微一笑,“你要是很喜歡看,那就繼續看著好了。”
咚地一聲,鐘予的後背又撞在了玻璃上。
“他們說不定也在看你。”
鐘家的書房窗戶玻璃的質量很好,怎麼拍撞也沒有一分一毫的顫動。
蘇藍吃櫻桃的時候還覺得有點可惜,Alpha的牙齒天生有些尖利,她輕輕地研磨著。
“玫瑰,你說,要是過了幾個月就沒有了還挺可惜的。呂醫生怎麼說的?”
鐘予神魂早就飛到天外去了,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聽她的話,還是蘇藍又惡劣地提醒了他了一下,他才驚得回神。
“呂醫生說……”鐘予艱難道,“大概,大概生完孩子之後大半年都還有……”
“是麼?”
蘇藍撤開了點臉,她盯著,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尖牙。
“那還不錯。”
她心情很好。
她吻了下鐘予的唇。
她剛剛才喝了……
鐘予臉上都要燒起來,他難堪地彆過視線,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情。
他要分的心太多。
傭人隨時會進書房裡來,花園底下還有園丁花農在工作,鐘予也不知道這扇窗戶隔不隔音……
還有麵前。
麵前的女人似乎很喜歡他這幅樣子,眼睫微微彎起,還會誇誇他。
“我們玫瑰真乖,說乖乖呆著就真的不逃了。”
“來,再挺起來點。”
已經,好多次了。
鐘予意識飄忽的時候,想。
……
靜謐的午後。
蘇藍環著鐘予的腰,看他在自己懷裡沉沉睡去。
鐘予白皙剔透的臉還帶著紅暈,長睫垂下,像是累極了。
臥室的窗簾早就被她拉上,午後的陽光昏昏綽綽,隔著簾子將室內渲染成一處秋色濃鬱的暖黃。
蘇藍俯下臉,輕輕吻去他睫毛上還搖搖欲墜的淚珠。
眼淚還帶著熱度。
鐘予掉眼淚的時候很漂亮,美人帶淚,水霧迷蒙的眼睛掙紮著去望她,無論因為她的原因怎麼難過,都還是會乖乖順從著聽她的話。
蘇藍不喜歡他傷心。
她隻想看他在這樣的時候哭。
蘇藍手指輕輕順入他的指縫,十指相扣,將他的手握住。
她是愛他的,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