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瑚指了指自己額頭上的頭發，問夏油傑：“小沙，我的頭發是不是變長了？”
它指指夏油傑披在肩上的頭發，又指指插在自己頭上的發絲。
“你看，你的頭發隻到你的肩膀部分，但我這個都垂到胸口了，這是不是變長了？”
夏油傑沉默片刻，誠懇發問：“火山頭同學，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我比你高，所以在我這裡隻到肩膀的頭發，在你這兒垂到胸口是很正常的事情。”
隻有一米四的漏瑚：“……”
好有道理，好有道理！
不，不不不不不！
它用力甩甩頭：“不，小沙！我還是覺得它變長了！”
“嗯……”夏油傑冥思苦想一會兒，說：“好吧，我可以讓它不再變長，但需要一些操作費。”
他向漏瑚伸出手，“跟上次的拐杖差不多價值就可以。”
漏瑚：“……”
不是，第一個咒靈，為什麼會滿腦子錢錢錢啊，是那個白頭發的人類教壞你了嗎？！
花禦悄聲說：“▊▊▊，▊▊▊▊（給他那個吧，反正以後都可以要回來）——”
“……”
漏瑚忍著怒氣從懷裡掏出會尖叫的煙鬥，放在了夏油傑手裡，夏油傑拿在手裡顛了顛，覺得這個東西雖然小巧，但握在手裡卻很有份量，於是滿意地點點頭。
“那就交給我吧。”
他伸出手，拔下了漏壺頭上的頭發，漏瑚剛剛麵露喜色，夏油傑就把頭發倒著插了進去。
沒錯，再次，插了進去。
黑發少年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好了，方向反了，它不會再向外生長了。”
漏瑚：“……”
漏瑚：“喂！！！”
花禦連忙拉住暴脾氣的同伴，苦口婆心地勸它：“▊▊▊，▊▊▊▊▊▊▊▊（漏瑚，他還隻是個孩子）——”
火山頭咒靈一把甩開花禦。
“就因為是孩子才不得了！”
它火冒三丈：“小時候就熊成這樣了，再不教訓一下，長大後恐怕就能飛上天了吧！”
夏油傑義正辭嚴道：“不需要長大，我現在就會飛。”
“你飛個屁！”漏瑚大聲否認道：“你隻不過是一條魚而已！魚，魚，魚怎麼可能會飛，就像火山不會遊泳一樣！”
夏油傑麵無表情地看了他兩秒，大尾巴猛地一拍輪椅：“水濺躍！”
他啪地把自己砸在了天花板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然後，黑色的美人魚開始在走廊上胡亂撲騰。
花禦：“……”
漏瑚：“……”
啊，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都是用這種姿勢撲騰的呢。
路過的同學們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沙丁魚這是怎麼了？”
“中邪了？”
“是被隔壁班的漏瑚和花禦霸淩了吧？”
“天啊，好可憐，小沙才剛出車禍，還變成了沙丁魚，現在居然還要承受校園暴力……”
“閉嘴！”漏瑚怒吼道：“我剛剛在校門口挨打的時候怎麼沒有這麼多正義路人出來指指點點！就因為那小子比我好看嗎？！”
同學們湊在一起繼續竊竊私語：“天呢，它在說什麼呀。”
“因為被彆人打過，就來這裡毆打終身殘疾的小沙丁魚，隻會欺負弱者，實在是太過分了！”
“它哪裡小了？！它一米八，它一米八！可惡的人類，小心我把你們全部燒成黑炭！”
同學們更加嘩然。
“▊▊，▊▊▊▊▊，▊▊▊▊▊▊▊（漏瑚，先過來搭把手，小沙快不行了——）”
他們手忙腳亂想要把夏油傑按回輪椅上，然而美人魚力氣很大，魚鱗又特彆滑手，他們手滑了幾次，沒注意到翻滾的沙丁魚已經靠近了一個開著的窗戶。
夏油傑大喊一聲：“Super水濺躍！”
他的魚尾奮力拍打地麵，然後咻的一下飛出了窗戶，眾人隻聽見砰的一聲巨響，世界安靜了。
“……”
隨後，圍觀的學生們發出陣陣尖叫，一部分人害怕的往教室裡衝，一部分人則本能地往走廊的窗戶上衝。
“看！”
“沙丁魚死了！”
“啊！血，全是血！”
漏瑚和花禦趴在窗戶上一看，黑色的美人魚摔在操場上，身下暈開一圈鮮紅的血。
“！！！”
他們看到白色雙馬尾的人類從樓下飛奔過去，撕心裂肺地喊道：“沙丁魚！沙丁魚！沙！丁！魚！”
而他心愛的沙丁魚，卻就此離他而去。
從這一天開始，整個女子學校的氛圍就變了。
學校死過人的消息飛快傳遍整個小鎮，所有學生都繞著沙丁魚摔死的位置走，甚至沒人敢靠近那天出事的窗戶。
雖然學校走廊的監控表明，沙丁魚同學是突發癲癇後自己摔死的，但當時圍觀的同學都能證明是漏瑚的霸淩導致了沙丁魚的情緒異常。
而根據傳言，沙丁魚到死，手裡都還握著一個血染的煙鬥。
漏瑚：“……”
6。
在一頓神展開中成為殺魚犯的漏瑚一臉懵逼，它今天早上起床時，看著自己腦袋上的頭發發了會兒呆，它出神地想：頭發，確實沒有再變長。
小沙這家夥，收費貴歸貴，但確實是有在認真幫忙的。
它腳步沉重地走下樓，看到了火山頭母親沉默煎蛋的背影。
它們安靜地吃完了一頓早飯，等漏瑚拿著書包上學前，火山頭母親對它說：“漏醬。”
“……”
母親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媽媽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那件事一定是另有隱情的，彆難過，媽媽永遠相信你。”
火山頭咒靈……火山頭咒靈差點淚奔在當場。
它狼狽地奪門而出，看到了等候多時的花禦。
“走吧。”
“……走吧。”
兩個咒靈走在上學的路上，腳步前所未有地沉重。
“▊▊▊，▊▊▊▊▊▊（你說，小沙真的死了嗎？）——”
“我也考慮了一晚上這件事，我覺得這或許跟生得領域的主人有關。他愛小沙，愛到寧願讓小沙死，也不願意讓小沙離開他，所以在副本裡殺死了小沙。”
“……”花禦仰頭望天：“▊▊▊▊▊▊▊（這就是愛嗎）——”
漏瑚搖了搖頭。
它們來到教室，進門的一瞬間，整個班級都安靜了下來。
火山頭咒靈冷笑一聲，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它不在乎虛偽的人類怎麼看它，在這個副本裡，除了花禦，它隻在乎小沙和那對如同咒靈的父母。
“聽說了嗎？”
有同學竊竊私語道：“佐藤沒有來上學。”
“聽說了聽說了，那家夥好像接受不了小沙離開的事實，正在家裡做很邪惡的召喚儀式，想要召喚小沙的鬼魂！”
漏瑚和花禦震驚地對視了一眼。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JK五條悟都沒有出現在學校，但不知道為何，漏瑚的頭卻漸漸疼了起來。
就像有什麼東西勒緊了它的腦子一樣。
是因為這兩天太累了嗎？
這一天夜裡，半夢半醒之間，漏瑚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夏油傑披頭散發地站在它的床頭，穿著染滿鮮血的JK水手服，安靜地注視火山頭咒靈。
他微微一笑：“漏瑚，謝謝你們努力救我。”
“……！！！”
漏瑚瞬間清醒了。
“抱歉，我之前對你們說謊了。我啊，其實誕生在衝繩的海灘，一出生就被佐藤撿走了，遇見你們的那天，我才剛剛從他家裡逃出來。”
他哈哈一笑。
“因為人類和咒靈……果然是不行的呢，比起人類，我更想跟我的同類呆在一起。謝謝你們收留我，和你們一起度過的那幾個小時，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小沙，你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我已經死了，但我的靈魂仍被禁錮在他身邊。”
“我們怎麼樣才能奪回你？”
夏油傑沉默許久，搖了搖頭。
“我不清楚。但是漏瑚，不要斬斷和我的羈絆，除了你們，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小沙！小沙！小沙！”
白霧升起，再一眨眼的功夫，夏油傑的身影已經從床頭消失了。
“可惡！”
漏瑚當場踢開被子，打算去花禦家裡商量剛才的事情。
它的床底，五條悟和夏油傑並排趴著。
“傑，你這個騙咒靈的家夥。”
“嗬嗬，悟，我們是咒術師，對於咒靈，我們是不需要良心的。就像它們珍視同伴，卻能毫不猶豫地燒死人類一樣。”
“嘛，這句話我倒是挺讚成的。一旦在這裡放跑它們，將來可不知道有多少人類會死在它們手裡。”
他們悄咪咪地離開了漏瑚的家。
第二天，頂著黑眼圈的漏瑚和花禦出現在班級，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拉開了教室的門，許久沒來上課的五條悟走了進來。
他還是老樣子。
雙馬尾，高筒白絲，棒棒糖，水手服，然而在看見他的一刹那，所有人都不禁悚然一驚。
因為他的背後，正背著一條沙丁魚。
銀白色的巨大沙丁魚和人類差不多大，它睜著無神的大眼睛，似乎已經死了很多天，還被曬成了魚乾。
班主任驚了：“佐藤同學，這是——”
五條悟淡淡道：“沙丁魚背包。”
班主任：“……”
班主任不懂就問：“哪個沙丁魚？”
“當然是我愛的沙丁魚。”
五條悟本就很大的眼睛幽幽地睜大。
他一字一句，堅定地說：“我愛沙丁魚，所以把他做成了背包，我永遠都不會讓它離開我的。”
全班同學：“！！！”
你是什麼絕世病嬌啊！來人！快叫警察！
漏瑚頓時覺得頭更疼了。
它頭一暈——
“▊▊▊，▊▊▊（漏瑚，漏瑚）……”
嗡的一聲，火山頭的JK從課堂上暈了過去。
同學們緊急把它送往了醫務室。
漏瑚的腦子就像是被很多細線勒緊了一樣，疼得不得了，而且每次聞到沙丁魚背包的味道，它的頭痛就會加劇一分，而夢裡見到夏油傑的頻率也更高了。
夢裡的夏油傑還是穿著血跡斑斑的水手服，每天都在對它說同樣的話：不要斬斷和我的羈絆。
他看起來很不安，或許是因為被五條悟做成了沙丁魚背包，他的靈魂始終無法去往極樂世界。
等等，咒靈也有靈魂嗎？
漏瑚想：以前它不知道有沒有，但看沙丁魚的樣子，應該是有的。
這並不值得驚訝，因為咒靈本就是最完美的人類。
終於，它的頭痛嚴重到了妨礙日常生活的程度，沒過幾天，佝僂著背的JK就瘦弱得像個80歲的小老頭一樣，半隻腳踏進了棺材裡。
班主任實在看不下去，主動聯係了它的父母，表達了自己的憂慮，在父母的逼迫下，火山頭JK隻能來到醫院檢查大腦。
醫生告訴了它一個出乎意料的結果。
“你的腦子裡全是頭發。”
“……啊？”
“你額頭上那根頭發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沒有繼續往外長，而是一直往你的腦子裡麵長，現在它已經變得很長很長了，看這張。”
醫生滿臉嚴肅道：“看見了嗎？這都是頭發，它繞著你的腦子轉了好幾圈，已經勒緊了你的大腦，甚至有一部分已經鑽進了你的腦子裡，且還在持續生長著，掠奪你的營養。”
漏瑚：“……”
它猛然意識到一件事——這個故事的發展，好像恐怖故事啊！
火山頭媽媽憂心忡忡道：“那該怎麼辦呢？醫生先生。”
“先試試做手術吧。”醫生說：“儘量將頭發全部清理出來，不然的話，你的孩子很有可能會死去。”
“……不。”
漏瑚拒絕了這個提議。
“老夫不會清理掉它的。”
漏瑚一字一句，堅定地道：“老夫明白了，這是來自沙丁魚的詛咒。這已經是我們之間僅剩的羈絆、僅剩的連接了！他囑咐過老夫，不要斬斷和他的羈絆，所以老夫拒絕動手術！”
醫生幽幽地問：“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漏瑚說：“捆住腦子的並不是頭發，而是老夫與同伴之間的羈絆，隻要斬斷這份羈絆，老夫就能獲救，但相對的，沙丁魚會永遠離開我們。”
它激動道：
“不，我們永遠都不會丟棄自己的同伴！”
隻要同伴還在尋求它的幫助，它就絕對不會主動收手！
火山頭母親驚訝道：“你在說什麼呀漏醬，沙丁魚什麼的，你想要的話我們去給你買幾斤好不好？”
“不，媽媽，不許你這麼說沙丁魚！沙丁魚不是普通的魚，它是老夫重要的夥伴！”
不被火山頭家族理解的漏瑚奪門而出，離開了醫院。
那之後，漏瑚徹底病倒，變得奄奄一息，而不知道從哪一天起，花禦就再也沒來看過它。
仔細想想，已經很多天沒有見到花禦了啊。
就在漏瑚迷迷糊糊思考著這些事的時候，夏油傑再一次出現在了它的床頭。
夏油傑微微笑著，笑容前所未有的慈愛。
“你並沒有放棄我呢，漏瑚。”
漏瑚笑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沙丁魚。”
夏油傑溫柔地告訴他：“我和你一樣，也不會放棄我自己的同伴，永遠不會。”
火山頭咒靈笑了。
啊，多麼美好的雙向奔赴，果然，它們咒靈才是最美好、最真摯、最像人類的人類。
夏油傑笑眯眯地繼續道：“所以，我們永遠在一起吧。你，花禦，還有我，我們永遠在一起，一起為這個社會做貢獻。”
他溫柔道：“我一定會對你們好的。”
漏瑚本能地察覺到氛圍不太對，但還是點了點頭。
“好，沙丁魚，我們，永遠都是最親愛的同伴……”
下一秒，一個巨型沙丁魚乾從天而降，一記鹹魚突刺，當場把漏瑚刺穿在床上。
“你……我……”
火山頭咒靈目眥欲裂，隨後，它的眼眶、鼻子、嘴巴、耳朵，都開始長出很多很多的頭發，迅速抽乾它的生命。
夏油傑徐徐伸手，把隻剩絲血的漏瑚搓成了咒靈玉。
「副本《頭發》已經結束，玩家花禦、漏瑚已死亡，玩家五條悟已投敵，扮演“鬼”的玩家夏油傑獲得勝利。」
「請各位玩家有序退場。」
周圍的環境一變，他們回到了最開始的山洞裡。
夏油傑的手中多了兩個咒靈玉。
實力相對較弱的花禦死在了五條悟和夏油傑的水鬼作戰裡，淹死在了學校的湖水之中，而實力相對更強的漏瑚則被副本的規則削弱了一層一層又一層，最後也順利地寄掉了。
夏油傑感慨道：“悟，原來人終究都會長成卑鄙的大人的。”
五條悟笑嘻嘻地問：“當卑鄙的沙丁魚爽嗎？傑。”
“良心很痛，但拿咒靈玉——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