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叮咚。
女人打開門,看到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白發男人,她嚇了一大跳。
“你是......?”
白發男人咧嘴一笑:“實在是不好意思, 我是來送傑君回家的。”
他微微側過身,露出背在身後的孩子, 小夏油傑抱著他的脖子,正在他背上熟睡。
“我朋友今天去學校找侄子,沒想到認錯人, 把傑君帶走了。”
女人一愣,“可是......帶走傑君的不是一個跟傑君長得很像的男人嗎?”
“啊啊,就是因為長得像,所以才誤會的, 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不過我們給孩子補了課, 也寫完了作業......你不介意的話, 我送他回房間怎麼樣?”
......看起來似乎沒有惡意。
女人猶豫了一下,竟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這裡。”
白發男人在女人的幫助下將小小的夏油傑放在床上, 給小朋友蓋上被子後, 男人從口袋裡拿出兩個小小的玩具。
“湯姆貓, 麥當勞兒童套餐的玩具。可達鴨,肯德基兒童套餐的玩具,都是傑君的。”
說著,他將兩個玩具並排放在了床頭櫃上。
女人:“......”
她終於相信了對方找錯侄子的說辭,畢竟人販子可不會帶孩子去吃肯德基麥當勞, 最後連人帶玩具一起送回來,女人滿臉無奈道:“怎麼能連孩子都弄錯呢?我們差點就報警了,我丈夫到現在還在外麵找孩子。”
男人笑著道:“真是抱歉, 作為補償,我給他買了點零食,都是很健康的零食啦,沒有很甜的糖,所以不會吃壞小朋友的牙齒,拜托拜托,就把它們留給傑君吧~”
高大俊美的男人用撒嬌的語氣說出這種話,女人萬分無奈地看了看他,最後隻能收下這份表達歉意的禮物。
白發男人最後看了小小的夏油傑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女人給還在外麵的丈夫打了電話報平安,便關上夏油傑的房門,到廚房準備晚餐,他離開後不久,小孩子終於睜開眼睛,滿臉茫然。
“......”
他似乎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躺在床上,房間的空氣裡漂浮著味噌湯的香氣,是媽媽正在做晚飯。
是在家裡嗎?咦?為什麼?
小夏油傑敲了敲腦袋,鈍鈍的,想不起今天都乾了些什麼,隻隱隱約約記得自己見了什麼人,好像是個很溫柔很喜歡的長輩,他轉過頭,看見自己的床頭櫃上並排擺著湯姆貓和可達鴨,還有一大袋零食。
“!!!”
小朋友大吃一驚,他連忙捧起兩個玩具,瞪大眼睛盯著湯姆貓和可達鴨。
可達鴨是肯德基兒童套餐的玩具,湯姆貓是麥當勞兒童套餐的玩具......好奇怪,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這是他的玩具嗎?
眼前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一個大人的身影,似乎在很溫柔的注視自己。
自己很雀躍地告訴對方,他很少來這裡......
小夏油傑將玩具放在床上,好奇地翻開了裝滿零食的塑料袋,裡麵都是一些從來沒吃過的零食。
“哇......”
是電視廣告裡的餅乾耶!好厲害!
他從裡麵翻出一個瓶子。
透明的玻璃瓶上貼著便簽,用很隨意的字體寫著一行字:
[我在東京咒術高專等你。]
還畫了一個簡筆畫,是一隻戴墨鏡的貓。
“......”
東京咒術高專。
小夏油傑回過神,看見瓶子裡麵還裝著一顆圓圓的球。
它認出來,這個竟然就是咒靈玉。
咦?等等,他為什麼會把這顆球稱作咒靈玉呢?應該是小怪獸搓成的球才對。
這個超級難吃,但吃下這個的話,就會多一個自己的“小夥伴”。可是這種東西為什麼會混在零食裡?是誰送給他的?真的能吃嘛?
小朋友飛快地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他能隱約聽到媽媽在廚房裡忙碌的聲音,小朋友咽了咽口水,下定了決心。
吃吧!
三隻的話,或許就能打得過學校花園裡腦袋很多的怪獸了,因為那個大怪獸,他最近上學都戰戰兢兢的,回家還每天做噩夢。
五分鐘後,正在廚房裡做飯的女人聽見兒子的房間傳出誇張的驚叫聲,她連忙走過去,打開門一看,看到兒子背對著他,對著床上的可達鴨和湯姆玩具歡呼雀躍:“傑尼龜!傑尼龜!好酷!是傑尼龜!”
女人:“......”
那個鴨子,不是叫可達鴨嗎?怎麼還喊上傑尼龜了?
她輕輕關上了門,盤算著要給學校寫一封信,彆隨便什麼人都能從學校領走彆人的兒子。
送完小朋友回家的五條老師從夏油家走出來,徑直走到一輛黑車之前,打開了車門。
被當場抓獲的夏油教祖老老實實地坐在裡麵,並沒有逃跑。
車門打開後,他一臉平靜地看了過來。
“......”
五條老師輕笑一聲,手搭在車門上:“有什麼要辯解的嗎?殺人未遂的嫌疑人先生。”
夏油教祖麵無表情地辯解道:“這是犯罪中止。”
五條老師笑著道:“是未遂。”
“中止。”
“未遂。”
“中止。”
“未遂。”
“中止。”
“未遂。”
山崎退:“......”
三千世界鐘:“......”
小光球:“......”
他們安靜如雞地縮在一旁,屁都不敢放一個。
五條老師哼了一聲,從口袋摸出一顆水果糖,硬塞進了夏油教祖嘴裡。
這個味道......
夏油教祖詫異地看向他,五條老師輕哼一聲,啪的關上車門,坐上了副駕駛座。
“去還車,之後就回去了。”
山崎退一個激靈:“是!”
車子平緩的啟動,在安靜到令人窒息的氛圍裡,三千世界鐘尷尬道:
“我也不是立誌要當雙麵間諜啦,但是這家夥親自找過來了,我也沒有彆的辦法,他畢竟是我簽過契約的主人......”
夏油教祖揉了揉眉心:“所以,一開始的水果糖就是你喂給我的?”
山崎退手忙見亂地啟動車子:“誒?誒?什麼水果糖?我隻買了奶糖!”
五條老師冷淡道:“他是在跟我說話。”
“啊,啊,好的,對不起!”
可憐的輔助監督連忙噤聲,生怕五條老師這個瘋子要跟他秋後算賬,可奇怪的是,五條老師的態度十分平靜,竟然沒有任何發怒的意思。
......他不是很懂這兩個人之間的事情,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事件也不是理解得很到位,隻是隱隱約約地感慨起了一件事:這都能忍,絕對是真愛啊。
夏油教祖含著水果糖,繼續問:“你們是怎麼找過來的?”
五條老師輕描淡寫道:“趕進度啊。把COSER所有的任務都做完了,之後就成功動用了係統的許願機功能,穿越回了這個世界。”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五條老師冷笑一聲,“這還用想嗎?我跟悟君可都一致的認為你來執行‘夏油傑要是沒出現在五條悟的人生裡會怎麼樣’這個假設了。”
“......”
“之後的事情就更簡單啦,鎖定這個世界後,我有能力追尋你和‘無限’的氣息,並以此推算出更加精準的降落點,彆以為我沒了‘無限’就是拔了牙的老虎。”
夏油教祖笑了。
“老虎?你可不是這麼可愛的生物,悟。”
五條老師抿了抿唇,閉上了嘴巴,在一片寂靜中,山崎退把車送回門店,辦理還車手續。
五條老師和夏油教祖走下車,在一旁等待流程結束,等待期間,或許是有點無聊,夏油教祖看了五條老師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道:
“這就結束了?要發火就趁現在吧,angry sex也趁早,我現在頭很疼,之後就應付不了你了。”
五條老師盯著玻璃上的影子看了一會兒,忽然冷笑一聲,一指夏油教祖:
“聽好了,夏油傑。你給我造成的精神傷害,根本,不是,用屁股,就能,償還的,東西!”
山崎退:“......”
店員:“......”
他們聽見了什麼?
夏油教祖彆過臉,苦惱地嘖了一聲:“好丟人啊,悟。”
五條老師繼續冷笑:“你這個根本就沒有良心的家夥,居然還會覺得丟人?”
夏油教祖一臉的死不悔改。
“知道我沒良心還要帶我回去,你還挺能忍的嘛,悟。”
“忍?”
五條老師冷笑連連。
“我當然要忍。不忍,難道還要跟你離婚嗎?我告訴你,夏油傑,我哪天死了就是被你活活氣死的!”
“嗬嗬,那你倒是氣死一個給我看看啊。”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五條老師忽然躺到地上。
快兩米的大男人當場撒潑打滾,用整個身體去摩擦門店的地板。
他一邊拖地一邊發瘋:“嗚哇啊啊啊,嗚哇啊啊啊啊,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油教祖:“......”
三千世界鐘:“......”
小光球:“......”
有店員驚慌失措地走上前:“客人,客人,您冷靜一下,客人!”
五條老師當場表演一個喪失理智:“我不冷靜!夏油傑,去死,去死!你有本事就跟我一起去死!我們一起死了得了!我現在就一把火燒了這家店!來啊!一起死啊!我們一起去死!”
這頓發言堪稱恐/怖分子,經理大受震撼,連忙衝出來勸道:“等一下,等一下客人,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但你們這樣是會給我們造成困擾的.......”
“我不管!我們今天就殉情!夏油傑!你彆活了,老子也不活了,我們一起去死,去死!去死!”
夏油教祖:“......”
他深覺丟人,試圖拽著五條老師的胳膊把他拖起來:“我們出去再說,彆在這丟人,悟。”
五條老師用力蹬腿:“這全都是你逼的!是你逼的!是你逼的!”
“好好好,是我逼的,是我逼的,冷靜,悟,我們出去再說,不,我們回去再說!”
“誰要跟你回去!我不走,我五條悟今天就要死在這裡!”
經理急得滿頭大汗:“客人,冷靜啊,客人,你們有話好好說,彆動不動就死不死的......”
來店裡租車的客人也上前勸說道:“對對對,都是年輕人,都是最衝動的年紀,大家冷靜下來好好對話,好好溝通,不要動不動就死啊死的,你們的未來還長著呢。”
五條老師撒潑道:“沒有未來了,他跟我都沒有未來了,是他一定要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經理瘋狂擦汗:“我攔不住了,小雪,快去報警,去叫警察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五條老師的撒潑打滾卻越來越厲害,在越來越混亂的現場中,山崎退一臉麻木。
啊……他暫時好像回不了故鄉了。
但這樣也好。
五條先生和夏油先生之間的事情,看起來還挺嚴重的。
能這樣相遇也是難得的緣分,還是希望他們能好好解決吧。
警車趕到現場的時候,夏油教祖拉起撒潑的五條老師,坐著羊車就跑了,他們在冷風裡默不作聲地飛,一直飛到某個無人的海邊,兩個人才停了下來。
夜晚的海風很冷,海水也一片漆黑,像個吞噬靈魂的怪物。
他們坐在海灘上,互相都沒什麼話可說。
夏油教祖盯著黑漆漆的海水看了一會兒,海浪拍打在岸上的衝刷聲卻始終掩蓋不了小夏油傑的聲音。
——可以讓他不要忘記我嗎?
明明是稚嫩又毫無氣勢的聲音,卻振聾發聵,讓人心神震蕩。
不該聽見那句話的。
應該從一開始就下手的。
幸好計劃還是失敗了。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他木然地盯著大海,出神地想,他的內心深處到底在想什麼呢?
良久,夏油教祖站起來,對五條老師說:“走吧,不是要回去嗎?”
五條老師坐在原地,動也不動。
夏油教祖低頭看他,原本隻是隨意一瞥,可當目光落在五條老師臉上,他就再也無法移開了。
“.......你在哭嗎?悟。”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五條老師隻是看著漆黑的大海,眼圈發紅,表情卻很冷淡,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夏油教祖的聲音,回蕩在他們之間的隻有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
夏油教祖的表情忽然扭曲起來,他一把扯起五條老師的衣襟,怒吼道:“那你倒是生氣啊!”
“......”
白發男人的視線終於看向了他。
夏油教祖歇斯底裡道:“我做了這種事,你為什麼不指責我?為什麼不質問我?為什麼不像悟君那樣衝我發火?!”
他看起來比五條老師還要痛苦。
“五條悟,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脾氣很差嗎?你不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好惹的家夥嗎?那就讓我看看你有多不好惹!”
五條老師淡淡道:“我已經發完火了,門店的經理都去報警了,這還不夠嗎?”
“……”
“傑,你還希望我做什麼?Angry sex?彆開玩笑了,我可不是用下半身解決問題的家夥,sex能解決個屁的問題。”
“那你要怎麼解決問題?”夏油教祖拎著他的衣領,厲聲質問道:“那你要怎麼解決問題?!”
五條老師笑了。
“沒有解決的辦法啦,傑。”
“......”
“在有關夏油傑的事情上,每一個五條悟,都和最初的五條悟一樣束手無策。兜兜轉轉這麼多年,我們還是走上了所有五條悟和夏油傑的絕路。”
“絕路?”夏油教祖鬆開他的衣領,喃喃道:“是嗎?既然悟已經放棄了,那就不要擺出這張可憐兮兮的臉。”
五條老師低頭笑了一下。
“哈,真稀奇,傑居然會在乎我擺什麼臉,你最無所謂的難道不就是我嗎?”
他站了起來。
“其他的咒術師很重要,其他的五條悟也很重要。隻有我,我最不重要。”
夏油教祖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胡說什麼?你以為我為什麼站在這裡,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回到這個時間點,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殺自己?!”
“哈,為什麼?”五條老師自嘲的一笑,“你站在這裡,不就是想讓我變成天生的盲人嗎?”
“……”
“因為見過陽光的、後天才變成盲人的家夥很可憐,所以你想讓我變成從來沒見過陽光的瞎子。你好體貼啊,夏油傑。”
夏油教祖被他懟得啞口無語。
五條老師笑起來:“你的‘咒術師的樂園’裡,誰都能幸福快樂,隻有我不能,就因為我他媽是你天打雷劈的五條悟!”
“……”
半晌,夏油教祖又笑了。
“悟,簡單模式的人生不好嗎?隻要你不在乎夏油傑這個人,你的生活,你的心,你的靈魂,都能立刻回歸平靜,你再也不會感到痛苦,再也不會有任何弱點,也不需要打這個困難模式的遊戲了。”
“困難模式?你少開玩笑了,傑。”
五條老師笑容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