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一臉的恍然大悟。
“差點忘了,在‘帳’裡麵,普通人也是看得到咒靈的啊,那可真是太好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家傑的新皮膚哦,怎麼樣,很帥氣吧?”
他一拍腦袋,“對了,順便一提,大門已經從外麵鎖上了。”
乾部們驚慌失措:“你、你要乾什麼?!”
“還用說嗎?當然是來替理子報仇。”
五條悟撇了撇嘴:“我們都約好了要罩著那丫頭的,但她還是死了,拜托,這樣很沒麵子的哎。”
他微微仰起頭,去看漂浮在他上方的夏油傑,貓似的眼睛清澈又冷漠,隻有麵對漆黑咒靈時才浮上一絲真切的笑意。
白發少年語氣甜膩:“那就開始吧,傑。”
噗的一聲,肥胖男人的鮮血濺上天花板,拉開了這場複仇行動的序幕。
驚恐的尖叫聲回蕩在整個據點當中,不知名的據點就此淪為地獄,無一人生還。
6.
夏油傑的屍體最終葬在了五條家的墓地裡。
這一天陰雨連綿,實在算不上是個好天氣,五條家的仆從卻不得不冒著雨將黑發少年下葬,作為曾經的同期,家入硝子受邀參加了這場簡單至極的葬禮。
“先說好,我可沒有帶禮金過來。”
家入硝子舉著傘,一邊抽煙一邊對五條悟說:
“你終於下定決心要送夏油離開了,高專的家夥們還挺驚訝的。要不是你現在身份微妙,大家不適合大張旗鼓地過來,今天來參加葬禮的人應該還挺多的。”
“說什麼呢,硝子。”五條悟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咒靈,“我可沒有送傑離開,傑就在這裡。”
渾身漆黑的咒靈乖乖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埋進土裡,也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自我意識。
白發少年指了指正在下葬的棺材。
“那個身體呢,就隻是軀殼而已,傑已經不使用他了,所以安葬也沒關係。”
家入硝子緩緩吐出一口煙圈:“五條,阻止彆人前往極樂世界,可是要下地獄的。”
“哈,那就下地獄。”五條悟毫不在意道:“多大點事。”
家入硝子瞥他一眼,“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你們殺了那麼多人,要不是五條家還在跟總監部交涉,你已經變成通緝犯了。”
“通緝犯就通緝犯,我又不在乎。”
五條悟思考了一下,還是告訴她:
“感覺沒什麼事可乾,所以我打算找出所有插手過星漿體事件的家夥,挨個乾掉,我的術式還需要練習,傑也需要練練身手,他還沒有適應好新的身體呢。”
女同學回頭看了眼一言不發的咒靈版夏油傑。
咒靈版夏油傑黑漆漆的,站在暗一點的地方就是個漂浮的金色符文,而且從剛才開始就一聲不吭的蹲在一旁,用漆黑的指甲在地上劃出一個又一個意義不明的橫線。
家入硝子恍惚地意識到這家夥似乎安靜過頭了,再仔細一看,這家夥竟然根本沒有嘴巴。
她詫異道:“這家夥是不能說話嗎?就算是最低級的蠅頭,也會說上那麼幾個字吧?”
“你很沒禮貌哎,硝子。”五條悟笑嘻嘻道:“你不要拿他跟蠅頭比嘛,傑這家夥本來就沒嘴。”
他伸手撫摸咒靈的臉,感受到他的觸碰,咒靈版的夏油傑轉過臉,在五條悟的掌心輕輕蹭了蹭,五條悟道:
“這家夥沒有嘴巴,沒有耳朵,也從不睜開眼睛,大概是個看不見、聽不見也說不出話的家夥哦,但是卻可以感受到彆人的心。”
家入硝子評價道:“很符合夏油的作風。”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看來你們是完全不打算繼續上學了?”
“啊,也沒人想跟殺人犯一起上學吧。”
“原來你們是這麼體貼彆人的家夥嗎?”
白發少年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露出有點茫然的表情:“說實話,硝子,我也不知道該乾什麼,總覺得一夕之間就回到了很小的時候。”
小的時候也是像現在這樣,無事可做,也沒有任何想做的事情,周圍的一切都無趣得很。
“不,其實還是不一樣的吧。”
雨變大了。
咒靈停止了無意義的塗鴉,他爬上五條悟的後背,用自己的身體替五條悟擋雨,似乎早就忘記了無下限不需要遮雨這件事。
五條悟抬起頭,凝視著正在替他遮雨的咒靈。
“你說呢,傑?”
7.
五條悟瘋了。
在他搗毀第N個詛咒師的地下聚會,囂張地留下一地咒力殘穢便揚長而去時,整個咒術界已經麻木,沒人再為五條悟的詭異行為感到疑惑,隻是覺得:
這個從一出生起就備受關注的家夥,果然長成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為什麼會有這種不得了的鄉下啊......傑,彆再破壞樹木了。”
黑金咒靈停止了用指甲劃破樹身的詭異舉動,回到了屬於自己的空間裡。
隻要回到這個空間,他就會一直跟著五條悟移動。
五條悟一邊抱怨一邊踩著落葉走進殘破的村莊裡,這個村子又破又舊,讓人不敢相信是21世紀還會存在的地方。
最後一個與星漿體事件有瓜葛的家夥逃進了樹林,今天是五條悟追殺他的第四天。
他就像貓捉老鼠一樣,慢條斯理地玩弄著僅剩的獵物,不肯痛快地取走對方的性命,被鎖定的倒黴蛋整日心驚膽戰的逃亡,每當他覺得自己終於擺脫了五條悟的追殺時,五條悟都會忽然出現在他身邊,讓他陷入更深的絕望當中。
死亡的過程被殘忍地拉長,獵物的精神狀態已經到達了崩潰的邊緣,五條悟打著哈欠想,是時候送他下地獄了。
他在一個幾乎倒塌的破房子裡找到了本次的獵物。
詛咒師蜷縮在衣櫃旁邊,一遍瑟瑟發抖,一遍懺悔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刺殺星漿體,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會懺悔的,饒了我吧......”
五條悟赤著腳走進去,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瑟瑟發抖的詛咒師,歪了歪頭:
“錯了,你做錯的事情不是刺殺星漿體,而是偏偏在我閒得無聊的時候浮現在了我的腦海裡。”
“......”
詛咒師愣住了,他張大嘴巴,似乎是不明白五條悟在說什麼。
五條悟咧嘴一笑,“不如,我再多殺你幾天吧?”
這句話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詛咒師歇斯底裡的大叫起來,爆發出來的咒力前所未有的強烈,最後一個式神從他的口中衝出來,直直撲向五條悟——
然後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
五條悟評價道:“好醜啊。”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如,給你看看最帥氣的咒靈吧?”
恐怖的壓迫感傳來,詛咒師隻看到一張閉著眼睛的黑金咒靈出現在五條悟身後,下一秒,他就被整個捏碎,鮮血與肉末飛濺,永遠地停止了思考。
五條悟走出這個破房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正在他思索以後要乾點什麼的時候,他聽到了低低的哭泣聲。
咒靈夏油忽然開始暴躁不安。
五條悟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進去,看到一個男人背對著他,狠狠踹了一腳籠子裡的人類女孩,兩個看著也就五六歲的小女孩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啊,那兩個小女孩,是咒術師耶。
他眯起眼睛,施暴的男人忽然大叫一聲,他踹在小女孩身上的腳當場炸開了。
白發少年冷冷道:“不要打小孩子啊,這位大叔,你看,你都把我家傑惹生氣了。”
他走了過去,男人一邊大喊著“彆過來”,一邊手腳並用地爬開,五條悟停在籠子前,滿眼新奇:“唉~是雙胞胎啊。”
兩個傷痕累累的小女孩緊緊擁抱在一起,身體畏懼的地瑟瑟發抖,卻還是勇敢地瞪向了五條悟和五條悟身後的怪物,她們身上濺上了血沫,是剛剛炸開男人的腿時濺上去的。
一陣寂靜後,黑金的咒靈頭一次主動離開了五條悟,他鑽進籠子裡,用係著鈴鐺的手輕輕擁抱這兩個可憐的孩子。
在咒靈冰冷的懷抱中,女孩們漸漸停止了發抖。
“......”
五條悟怔了怔,隨後恍然大悟。
“啊,是這個啊。”他久違地露出一個雀躍的笑容:“我們以後要做的,原來是這個啊,傑。”
8.
盤星教教主五條悟,是一個奇妙的惡人。
他曾經屠殺過一個教會的普通人,手上沾染著許許多多詛咒師的性命,他還接手了一個教會,把這個教會改造成了一個非法的詛咒師組織,短短幾年間,因崇拜五條悟的力量而聚攏在一起的勢力就壯大到了讓總監部感到害怕的地步。
據說五條悟喜歡穿一身白色的和服,纏繞在臉上的繃帶和赤足都是他的標誌性特征,不過更有名的,是他豢養著一隻強大的咒靈,還逢人就喜歡炫耀自己的咒靈,曾經有一個惡名昭著的詛咒師因否認這隻咒靈的顏值而下了黃泉。
無論怎麼看,這家夥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鬼,但他偏偏就很喜歡做善事。
“哇哦,你是被欺負了嗎?那我幫你殺掉他們好了。”
“不不不......隻要、隻要教訓他們一下就好,用不著殺人。”
五條悟伸手摘下被霸淩男孩的名牌:“乙骨憂太......哈,我找的就是你。不過你小子的要求好低啊,我告訴你,霸淩者呢,是不會真心懺悔的,所以還是直接殺了比較好,反正都是社會的垃圾,長大了也沒什麼出息的。”
乙骨憂太抿了抿唇,“可是......殺人還是不好的。”
五條悟噗嗤一笑。
“原來如此,你的怨靈女朋友一直沒有殺人,是因為你在阻止她啊。”
乙骨憂太一愣:“你是......”
五條悟將盤星教的名片塞進乙骨憂太的校服口袋裡:“有戀愛方麵的困擾的話,可以隨時來盤星教找我,地址就在仙台,很近的。畢竟愛是最扭曲的詛咒嘛,死掉的女朋友很粘人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他的身後,一個黑金色的咒靈緩緩冒出頭,乙骨憂太本能地感到危險,連忙後退一步,祈本裡香感應到他心中的恐懼,蠢蠢欲動著想要冒出來,被乙骨憂太拚死按了回去。
五條悟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咒靈:“介紹一下,這是我的男朋友夏油傑,當然,因為他早八百年就死了,所以這份戀情是我單方麵宣布的。”
乙骨憂太:“......”
他目瞪口呆幾秒,隨後激動道:“難道你們也跟我一樣嗎?他死後,變成了怨靈嗎?”
五條悟歪了歪頭:“嗯,差不多吧,不過他這幅樣子,是我詛咒的哦。那個時候太小了,並沒有意識到我為什麼能詛咒他,現在回想起來,果然是因為愛吧——啊啊,真肉麻。”
“......”
“詛咒殘魂有兩個需要滿足的條件。一是足夠強大的咒力,二是足夠扭曲的感情,隻有兩者兼有,才可以把死去的愛人詛咒得這樣完美。”
黑金咒靈一拳錘在霸淩者的胸口上,捶斷了好幾根肋骨,那幾個傻掉的霸淩者頓時被砸得嗷嗷慘叫。
五條悟笑了笑,帶著夏油傑轉過身,朝乙骨憂太揮了揮手:“不想讓她繼續纏著你的話,就彆太愛她了,小鬼。”
完成了“日行一善(1/1)”的任務,五條悟回到位於仙台的盤星教,菜菜子、美美子、伏黑惠和虎杖悠仁正在客廳寫作業,他探頭看了一眼:“呦,悠仁,又過來找惠玩了?”
戴著特製眼鏡的粉發男孩開朗道:“晚上好,五條先生,夏油先生!”
咒靈夏油也衝它揮揮手,係在手腕上的鈴鐺發出好聽的脆響。
五條悟看了眼夏油傑,隨後又問:“津美紀呢?”
伏黑惠回答:“跟菅田小姐出去買菜了。”
“啊啊,這樣啊。你們這幫男孩子啊,彆整天呆在家裡好吃懶做,出去幫忙拎個菜很難嗎?”
伏黑惠翻了個白眼:“拉魯先生和米格爾先生跟著去了,還有,您沒資格說彆人好吃懶做。”
五條悟“哈”的一笑。
“所以我才討厭養小鬼,長大了一個比一個會頂嘴……”
他一邊抱怨,一邊回到自己的房間,盤腿坐在榻榻米上。
“傑。”五條悟盯著麵前黑金的咒靈,苦惱道:“你最近——是不是聰明了不少?感覺你能聽懂和看懂周圍的事情了,而不是單純地聽從我的心聲。啊,不會是覺醒了‘心眼’之類的技能吧?”
黑金咒靈安靜如雞,隻是乖乖坐在他對麵,用漆黑的指甲在地上劃拉什麼,就像過去的十年那樣。
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這家夥連說話的嘴巴都沒有。
五條悟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
“我還挺羨慕憂太的哦,起碼裡香還會叫叫他的名字,可我呢,我跟你講了十年的單口相聲唉,都是鰥夫,明顯是我比他慘上一百倍吧?”
“……”
依然沒有任何回應,隻是在地上默默劃著什麼。
五條悟揉揉眉心,剛要去冰箱裡淘個酸奶安慰一下自己,卻被黑金咒靈一把按回了原位。
“……嗯?”
第一次被這麼對待的五條悟一臉懵逼。
黑金咒靈抬起手,指了指被劃得亂七八糟的地板。
五條悟湊過去一看,在一片歪歪扭扭的抓痕中,他勉強看見了幾個不完整的平假名。
——さとる
「悟」。
他睜大眼睛,夏油傑得意而歡喜的心情清晰地順著契約傳遞過來。
經過十年的不懈努力,他終於寫出了五條悟的名字。
9.
五條悟是被自己的咒靈弄醒的。
他睡相不好,身上的浴袍亂七八糟地散開,露出肌理分明的寬大胸膛,黑金色的咒靈趴在他身上,用指甲很輕地在上麵一遍遍寫出“さとる”三個字,小心翼翼地沒有劃破他的皮膚。
剛睡醒的五條悟啞著嗓子,評價道:“叫醒我的形式越來越特彆了哦,傑。”
鈴鐺滋養靈魂的效率慢得要死,但也不是毫無效果。
至少夏油傑確實越來越像人了。
他滿意地摟住咒靈的脖子,在對方緊緊閉合的眼睛上落下一個吻。
“永遠這個樣子也沒關係喲,隻要傑會很開心地呼喚我的名字,我就心滿意足了……哈,聽聽,真是感動死老子了,世上真的還有比老子更癡情的家夥嗎。”
咒靈似乎是明白他有點傷心,輕輕用下巴蹭了蹭五條悟,把某個愛睡懶覺的家夥抱進了懷裡。
人類跟咒靈就這麼膩歪了一會兒,菅田真奈美忽然踩著高跟鞋走到他們的房門前,焦急道:
“五條先生,不好了,澀穀站出事了,有人劫持了澀穀站的市民,點名要你前來!”
五條悟皺起眉,不耐煩地在咒靈懷裡翻了個身。
“惡人五條悟又要去當英雄了嗎?真煩,比起救人,我還是更想躺在亡妻……不,亡夫懷裡睡個懶覺啊。”
咒靈輕輕推了推他。
五條悟不動,咒靈便俯下身,用自己並不存在的嘴巴蹭了蹭五條悟的嘴唇。
五條悟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彎起,他勉勉強強道:“好吧,看在亡妻的份上,再當一回邪惡的英雄吧。”
……
澀穀站。
“罪魁禍首——就在那裡嗎?”
五條悟滿身硝煙地走下台階,手裡還拎著一個火山頭咒靈的腦袋,但隨後,他就腳步一頓,震驚地看向麵前的人。
黑發、丸子頭、耳釘、狹長鳳眼和高專校服的黑發少年朝他招了招手。
“好久不見了,悟。”
“……”
見五條悟沒有反應,黑發少年繼續開口:“哎呀,悟,你不會已經忘記我了吧?”
連口吻都跟當年的夏油傑一模一樣。
一個魔方一樣的東西丟到了五條悟的腳邊,幾秒的寂靜後,五條悟噗嗤一笑,一腳踹開腳邊的可疑物體。
一股黑霧從他的腳邊緩緩升起,變成一隻黑金色的強大咒靈,俯身蹭了蹭五條悟的臉,像是尊黑暗中的佛陀。
五條悟眼神冰冷,語氣輕蔑,撫摸著咒靈的手卻很溫柔。
“他是誰啊,傑。”
黑發少年一愣。
計謀,失敗了?
五條悟撫摸著咒靈的腦袋,微微抬起下巴,囂張道:“情感詐騙嗎?抱歉,我們可是純愛,愛的隻有彼此的靈魂哦。啊,當然,我現在超生氣的,所以——你要下地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