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聽人提過楚春亭人壞心機深, 從金針一事上林白青也發現了,他不是一般的狡詐,老謀深算, 也很好奇,他要怎麼收拾楚三合那個渣大侄。
但饒是林白青也活了五十多歲,也想象不到老爺子的心計和他的城府。
……
甫一下車,林白青就看到金街上停了一溜水兒, 一長排的豪車。
有皇冠, 有桑塔娜,還有一輛四個圈的奧迪, 有幾輛是白底黑字,那是政府用車, 而且是廳級以上領導的用車。
就在巷口,林白青碰上個熟人,柳堰。
如今城市還小, 有頭有臉的人基本都認識,柳堰又是個善於交際的, 在報紙上見過顧培的照片,自來熟,上前就跟顧培打招呼:“這位就是咱海軍醫院的海歸派軍醫,顧軍醫吧,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建築設計院的小柳。”
又說:“小林大夫, 小穆大夫好。”
林白青見楚家那巷子裡滿是人, 遂問:“今天這些人都是來看楚老的?”
柳堰說:“來了幾個退休老領導,還有文化廳的馬廳長,另有幾個國有企業的大老總, 聽說楚老回來了,都來慰問。”
林白青明白了,昨天楚春亭讓她寄信,就是為了請人來給自己撐腰。
看來殘疾大佬終於準備反擊他的傻大侄了。
可憐的楚三合,也就賣了幾副字畫,他怕還不知道他大伯準備拿大炮轟他吧。
看林白青背著藥箱,柳堰又問:“楚老的中風是你在治?”
穆成揚說:“對的,我師妹準備讓他站起來。”
柳堰一驚:“他都全癱了,站起來,真能?”
其實一直以來靈丹堂都可以讓中風患者站起來,在民間這事人儘皆知。
但在東海市上層知道的人不多,要說原因,全賴楚春亭的打壓。
“試試吧,應該可以。”林白青說。
柳堰已經經曆過了,當這小大夫說試試時,就有十成的把握。
林白青一行人正要進門,一年青人在門上笑著攔人:“是哪個單位的,領導是誰,要不我先進去請示一下?”
殘疾大佬雄起了,從現在起,見他得先通報。
柳堰認識這人,文化廳馬廳長的秘書,他介紹:“是醫生,來給楚老看病的。”
顧培是軍裝,沒有穿白大褂,還很年青,林白青就更小了,還像個學生。
唯獨穆成揚因為最近鬨失戀而胡子拉茬的,頹廢嘛,更像個老大夫。
秘書忙伸手請他:“快快,請進!”
林白青進門看了一圈,楚三合並不在。
當然,他要在,看到此刻的情形怕是要嚇尿。
楚春亭在床上坐著,雖然還是普通衣服,但那雙灰麻又泛著些紅的眉毛因為瘦而顯得格外長,人瘦,又是一臉凶相,不怒自威。
床邊圍的全是人,有一個穿夾克衫的中年人正在陪他說話:“您回來之前應該要通知一聲的,沒人照顧您我親自來照顧,怎麼就不打招呼呢?”
一幫人在附和:“您病了也要跟大家說,咱們幫您找好大夫,儘力醫治,您怎麼一聲不吭呢,這要出個三長兩短,於咱們東海的文化界可是一大損失呀。”
“對啊,咱們傳統文化方麵,還要有賴於您的指導呢。”還有人說。
楚春亭環顧四周,一臉威嚴,但並不說話。
林白青昨天罵了他是壞老頭,結果卻白得一副金針,有點不好意思進屋。
但楚春亭看到她後卻是一笑:“諸位,大夫來了,讓她先給我治病吧。”
一幫人同時回頭,這一看,有人朝顧培衝,還有人朝穆成揚衝,隻有林白青因為太小,沒被大家當成醫生,人群分流,她背著藥箱進門了。
楚春亭眸光很凶,但又好像是裝的,因為他眼角浮浮,像是在笑。
當然了,作為一個殘疾人,用一副金針,他輕輕鬆鬆,又把靈丹堂給拿捏了。
指自己的腿,他說:“小林大夫,來吧,讓大家看看你的手藝。”
……
所以今天是要在這幫人的見證下,她幫他治病?
楚春亭這一說大家才回頭,合著剛才白熱情了,大夫竟然是這個小姑娘?
他先是在省醫搶救的,搶救過來後由保濟堂接手,治了幾個月。
而現在大家有目共睹,他是個下肢癱瘓的病人。
這幫來看望他的人並不知道就現在的楚春亭都是林白青治好起來的,再加上她來打的是保濟堂的旗號,所以大家都默認,是保濟堂讓楚春亭好起來的。
而說起在廣省赫赫有名的保濟堂,大家都是無腦吹捧。
其中就有個人說:“聽說是保濟堂的大夫,可真年輕。”
“保濟堂不愧廣省第一大診所,這麼小大夫都能出來行醫了。”還有人說。
但這於林白青可不是啥好事。
這人是她治的,結果功勞要歸保濟堂了?
而且她再看楚春亭,就發現壞老頭眉眼笑笑的,眼神就仿佛在說:冒充保濟堂來治病,現在被誤解了吧,看你怎麼辦。
林白青又不是三歲小孩兒,哪會被這點小事難倒。
環顧四周,她說話時中氣十足,擲地有聲:“各位領導,麻煩靜靜。”
她人雖小,但有醫術就有底氣,有底氣就有自信,環顧一圈,所有七嘴八舌的人同時沉默了,想知道她要說什麼。
林白青再說:“我是靈丹堂的東家林白青,現在我要給楚老治腿,房間小空氣不流通,不相乾的人就請出去吧。”
靈丹堂?
這句話仿如深水魚.雷,先是炸的人們沉默,但旋即大家又開始竊竊私語了。
當然還是因為楚春亭。
多少年了,在至交朋友麵前,他都喜歡說一句:靈丹堂不行,顧明不行。
也正是因此,來客全好奇了,楚老居然請靈丹堂的大夫治病了?
那他說靈丹堂不行的話,豈不是成笑話了?
這麼小個小姑娘是醫生嗎,她說她是靈丹堂的東家!
開玩笑吧,靈丹堂沒落到啥程度了,一學生娃做東家!!
她隻是做點簡單的治療嗎,做針灸,開點藥?
陪楚春亭坐著的正是文化廳的馬廳長,示意彆人都出去,說:“楚老這個中風很嚴重的,而且已經好幾個月了,你是準備治什麼呢,做點輔助性治療?”
林白青說:“不,我們要尋根溯源找病理,讓楚老站起來。”
馬廳長失聲:“讓他站起來?”
門外所有的人也集體嘩然:讓他站起來?
不是吧,這小姑娘說她是靈丹堂的東家就夠讓大家吃驚的了,她居然紅口白牙,說要讓一個中風三個月,已經完全癱瘓的七旬老人重新站起來?
人到中年,中風是個大坎,一旦中風,從此人就廢了。
那種活法往往比死還讓人痛苦,不但自己痛苦,家屬更是遭殃。
而且很多人家裡就有中風老人,有好藥有好大夫,家人還天天扶著鍛煉,但真正能站起來的可能微乎其微,這小大夫才多大,說要讓中風患者站起來?
而且她就要在這兒治,怎麼治?
馬廳長還是不敢信:“現在治,就在這兒?”
“對,現在治,就在這兒。”林白青說。
既是文化廳長,自然也懂點醫學,馬廳長說:“用什麼治,針灸?”
林白青說:“是針灸也不是。”
在一幫人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她問:“您聽說過藥灸嗎?”
有很多人還在麵麵相覷,但馬廳長一震,聲啞:“你居然會藥灸?據我所知,目前國內已經沒幾個中醫還在使用藥灸了。”
其實楚春亭也不大信林白青真能讓自己站起來。
他一直認為小壞丫頭是來代顧明欺負他,嘲笑他的。
她是顧明養來笑話他這個仇敵晚景淒涼的報應的。
在給她金針時,他甚至沒想過她今天還會來。
他以為隻要把金針給她,她臭罵他一頓,從此就不會再來了。
但今天她又來了,這已經夠叫他意外的了,在聽到藥灸二字時更是麵色大變。
這小壞丫頭,她居然懂得藥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