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化是一個物理化學範疇內的術語。
如果將羧基活化法分開來看, 那麼理解起來就不難了。
生物製藥本身就與物理化學密不可分,實驗室裡也有這方麵的專家。
甚至沒等著南雁去編造出一個合適的借口來解釋自己好端端的為什麼提出“羧基活化法”,實驗室裡的研究員們已經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甚至還給南雁戴上了高帽——
“難怪之前褚懷良讚不絕口。”
“看來高手在民間呀。”
“人家無師自通, 真要是有機會讀大學說不定比咱們還要厲害。”
“……”
讚美之詞不絕於耳, 南雁難得的臉紅了。
她其實就是想起了那厚厚的資料裡有這麼個詞, 具體怎麼操作。
她真不知道啊。
好在南雁不懂沒關係, 這些在實驗室裡待了一天又一天的研究員們知道該如何做。
實際上相較於做實驗進行研究,有時候提出一個前所未有的理論更難。
當然理論可行與否實驗室裡一乾人也都有認真的討論。
南雁和衛東來應邀參加會議, 衛東來聽得一臉懵逼, 小聲的問南雁, “高工, 他們剛才說的那個什麼理論是啥?”
南雁一副你看我像知道的模樣讓衛東來恍然, 原來她也不懂啊。
心態頓時平衡許多。
不過南雁很快就拎著寫滿了問題的小本子去問人。
實驗室裡的一眾研究員對她十分的熱情以及耐心, 一度覺得提出羧基活化法的南雁不過是在謙虛,怎麼可能連這麼基礎的原理都不懂呢?
南雁:我真的不懂呀。
她的高中化學基礎很牢靠,但是你讓一個高中生參加科研那不是為難人嗎?
很多東西是需要在大學或者實驗室裡一點點打磨出來的。
而南雁在實驗室裡的折騰, 實用主義為主。
這些有的沒的她是真不懂。
但這邊實驗室裡的一眾人卻不相信,很快就眾口鑠金的給南雁增加了一個“謙虛大佬”的人設。
衛東方迷糊了, 那到底是懂還是不懂?
他再去問, 高工講的不要太深入淺出的容易理解。
唔, 果然是低調怕自己受傷害。
高工不止謙虛, 還很會為人考慮呢。
南雁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
不過如何根據這麼幾個字來降低布洛芬合成工藝的成本, 還需要進一步的探索研究。
南雁到底不是化工出身的褚懷良, 在這邊製藥廠實驗室呆了兩天,又去車間參觀一番後,就打算打道回府。
當然回去之前肯定要帶點本地的特產。
原本想著去市裡的百貨商店瞧瞧, 但製藥廠這邊的同誌著實熱情,為了感謝南雁的幫忙,不僅給南雁準備了各色本地的特產,還送了南雁一台電視機!
“這邊藥廠後勤科之前獎勵研究員的,正好多了幾台。”
佟教授和夏教授請了假送南雁去車站。
誰都沒想到之前陵縣一彆,再見麵已經是在外地。
若非南雁當時向褚懷良舉薦,他們也不會有現在的這份工作。
“我跟老夏暫時走不開,他們要是有什麼事可以給我們寫信。老話說樹挪死人挪活,這也未嘗沒道理,讓大家想開點彆再擺知識分子的架子。”
夏教授十分想得開,他之前一支筆杆子可謂叱吒風雲,報紙上也跟人對罵過十分酣暢淋漓。
沒了他國家的報紙期刊照樣發行,不會有什麼影響。
但實驗室需要他。
比起那些可愛的文字,他覺得那些實驗那些器材更加可愛。
更能帶給他滿足和愉悅。
哲學、語言、金融或許聽起來很高大上。
但現在真的沒什麼用。
想象那麼多理工科的專家教授都已經回到工作崗位,偏生依賴於文字工作的人反倒是還在乾校呆著。
同樣是專家教授區彆在哪裡?
大概是因為這個時代更需要的是實乾家,而並非那些輕飄飄的文字。
如果可以回陵縣,夏教授有很多話想要跟一起患難的同誌們說,可現在他也隻能簡單的說上兩句,讓南雁幫自己傳個話。
南雁笑著應下。
夏教授看著年輕的女同誌,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了這姑娘第一次去乾校時候的事情,那會兒她跟大家說,保證大家不再埋沒在這乾校裡一事無成。
可不是嘛。
說到做到啊。
“有什麼事情就寫信。”佟教授說的就簡單多了,打電話不方便但現在寫信問題不大。
他跟老夏暫時要在這邊待著,等這邊新的家屬院樓房蓋好,就能把在陵縣乾校裡的家人接過來。
往後就隔著大老遠的地方,怕是隻是書信聯係了。
“成,還是老規矩,我多跟您交流。”
南雁笑嗬嗬的答應,拎著那小包上去,列車馬上就要離開這邊了。
站台上的兩人卻並沒有因為列車駛離而走開,直到徹底看不到那綠色車列的影子,連送人的站台都冷清下來,這才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安靜。
“走吧,我們還有的忙呢。”
夏教授點頭,“是啊。”新的思路新的工藝新的實驗。
還要不斷的學習充實自己才不會被落下進度,他們有的忙呢。
……
南雁帶回來了一台電視機!
而且還是彩色電視機,這下子製藥廠和肉聯廠都熱鬨起來。
電視機嘛,在工廠這邊還真不稀奇。
工人攢攢工資和票買個電視機那也就是時間問題。
但彩色電視機是頭一次見呢。
“咱們國家能生產彩色電視機了?”
“沒聽說呀。”
“那這是國外進口的洋貨?”
“不知道。”
不少工人來單身公寓這邊瞧熱鬨。
黑白電視機看習慣了,都想看看彩色的人是啥模樣。
事實證明大家想多了。
的確是彩色電視機沒錯,但國內現在的技術還沒達標,電視機上還是黑白人。
“那這是外國貨嗎?”
“不是,咱們自己產的,但還沒量產。”
上半年剛做出來一批,正巧新華製藥廠在布洛芬研發中取得重大進展,這些數量極為稀有的彩色電視機和黑白電視機一起送到了製藥廠那邊。
廠裡獎勵南雁,開盲盒似的竟然是一台小彩電。
也挺好玩的。
有種見證了曆史的感覺。
當然也虧得這電視機出現的是黑白畫麵,不然南雁這宿舍就等著人滿為患吧。
誰不稀罕看彩色小人呢。
姚知雪看著那電視機,眼睛就沒挪開過。
“等回頭你做出成績來,咱們廠也獎勵你一台電視機。”
姚知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我哪有這個能耐。”
做出成績來可不容易,事實上她能把工作做好就已經很不錯了。
“對了,公社的鴨子下蛋了。”
“這麼快?”
“不快了,最早的一批鴨子都好幾個月了。”有了第一個下蛋的鴨子,往後就好說了。
要知道這些鴨子沒下蛋前,劉煥金她們一群人都愁死了,明明摸出來是母鴨子,怎麼就不下蛋呢。
“前些天張桂花跟著趙大姐去了南京,還要去一趟高郵,估摸著得過些天才回來。”
姚知雪說起了紅武公社的事情,“你們公社那個小曹跟她男人離婚了,趙大姐走之前帶著他們來縣裡辦的手續。”
離婚倒也不奇怪。
趙留真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偏生小曹攤上一個愛擺譜的婆婆又遇到一個沒本事還裝樣的男人。
之前離婚是核武器,隻是用來威懾一下她夫家。
如今真的離婚,那隻有一個可能。
小曹在婆家又遭了罪,趙主任看不下去了。
姚知雪沒想到南雁竟然連這個都能猜得到。
她遲疑了下這才說道:“好像是她男人偷看彆人洗澡。”
南雁額頭一跳!
這是在耍流氓呀。
鄉下人到了夏天沒那麼講究,一條河裡洗澡的男女老少都有,頂多就分開罷了。
再往前數上十來年,趕上饑荒那會兒家裡窮的風吹屁股,攏共就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其他的就在家裡光屁股在破床上呆著。
南雁覺得現在指不定哪個窮山溝溝還有這種情況呢。
流氓罪固然存在,但是在鄉下還沒那麼嚴苛。十裡八村都是親戚,誰願意得罪死人呢?
人情社會在鄉村一直盤根錯節。
到了一些地方就形成了宗族。
北方還好些,前兩年破四舊搞的徹底些。
到了南方破四舊沒那麼徹底,宗族就成了灰燼下的星星之火,一直在等待反撲的機會。
南雁曾經遇到過這種,同事就是嘛,而且還深受宗族文化的影響。
覺得自己大學畢業在好單位工作能上族譜真的很厲害。
可是你那些同族的兄弟人家從出生就能上族譜啊。
當然宗族這事眼下離南雁十分的遙遠,她想著姚知雪的話迅速猜到了什麼,“是跟知青有關嗎?”
村裡人會揍一頓賠點錢,但如果小曹她……前夫偷看的是知青,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南雁你可真聰明,這都猜得到。”
南雁不僅猜得到,還知道這事是趙主任找到那知青鬨大的。
城市裡來的姑娘麵皮薄,可能會忍氣吞聲。
這麼一忍讓下來,隻怕回頭就要受欺負了。
很多人骨子裡帶著欺軟怕硬的惡劣基因,所以後天的教育十分必要,它具有匡正的作用。
趙主任土生土長的鄉下人,更了解一些本地人的脾性。
鬨大了雖然一時間會臉上難堪,但也具有威懾作用,而且可以讓小曹順勢離婚,逃離苦海。
至於那個女知青,想來趙主任也彆有安排。
姚知雪聽得目瞪口呆,“南雁你可真是太聰明了,難怪呢。”
難怪能想到彆人想不到的東西,搞出那些賺錢的東西。
真是太太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