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南雁,賀蘭山也愣了下。
“行了,我借賀蘭山同誌的自行車就行。”南雁覺得自己也得買輛自行車。
這年頭最佳代步工具,很方便。
賀蘭山知道要來新的領導,但怎麼都沒想到,這人竟然是南雁。
張科長連忙上前商量,“蘭山同誌,借你的自行車用用,我送咱們南雁廠長去醫院一趟。”
他家倒是有自行車,這不是趕上周末媳婦回娘家,把車子給騎走了嘛。
不然哪還用借人的車子呀。
“不用。”
張科長:“……”要不要拒絕的這麼直白呀,我不是說了嗎?
南雁廠長,這是咱新來的廠長,賀蘭山同誌你這是聽不懂人話嗎?
“我送你過去吧。”
張科長還沒說出口的話又被咽了回去。
行吧,這樣好像也行。
瞧著新廠長似乎跟賀蘭山似乎認識,張科長也沒再說什麼。
賀蘭山騎車帶著南雁去人民醫院。
坐在後車座上的人十分安靜,在這燥熱的夏日裡,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這裡已然是南方城市。
滾滾長江奔流而過。
行政幾經變化,但都帶著這個年代的特殊,市區建設不太好。
人民醫院倒是還算新,聽說是這兩年才新建好的。
之前的就破破落落,但依舊也在發揮著醫療作用。
賀蘭山沒跟著進去,隻是站在自行車旁,看著南雁消失在醫院裡的身影,他還在想今天發生的事情。
和過去的周末沒什麼區彆。
他從書店回來,下午打算陪著母親去人民公園。
但突然間出現的人,擾亂了原本的計劃。
賀蘭山沒太留意廠裡的人事變動,更沒想到南雁會是新廠長。
所以,往後她也要在無線電廠工作麼?
這個念頭讓賀蘭山覺得心跳加速,有些口乾舌燥。
他多少有點喘不過氣來,索性放開襯衫最上麵的扣子。
心跳的還是很快。
南雁往樓上去。
無線電廠的老廠長孤零零的躺在病房裡,歪頭看向窗外。
那裡有知了在叫。
南雁站在那裡沒說話,直到護士到來,“同誌你是哪位,病人需要休息,不方便探望。”
這話讓武廠長扭過頭來,看到站在那裡的年輕人,有些激動的想要起身。
南雁上前一步,“您彆激動,不然回頭大家再把賬算在我頭上,我這個新廠長也就乾到頭了。”
武廠長聽到這話笑了笑,“不會,我的身體本來就油儘燈枯了。”
“哪能這麼說,您才五十四,年輕著呢。”南雁給倒了杯水,“我就是個生瓜蛋子,還指望您這老馬引著我往前去,哪能這麼輕易的服老呢,咱不能服老,還得再為無線電廠建設貢獻個三四十年。”
南雁倒也不是壓榨人,隻是來聽那個後勤科長的說法,覺得這位老廠長是心氣沒了。
把這沒了的心氣給找回來,指不定人也能慢慢恢複呢?
武廠長笑了笑,“難怪老黃之前還跟我念叨你,現在他可算如願了。”
“黃主任跟您說我什麼壞話了?”南雁拿起水果刀在那裡削蘋果,“他可會說話了,我想聽他真心實意的話,總是聽不到。”
“老黃不是阿諛奉承的人。”
誇南雁呢。
誇她膽大心細,又誇她有魄力。
誇她巾幗不讓須眉。
總之很多誇讚。
武成仁想,如果他的孩子能有這小同誌一半的能力,或許他也不會現在這樣了。
南雁找護士要來了牙簽,把蘋果切成小小的丁,“黃主任也很有魄力,敢用人,這一點我得向他學習。”
將裝滿了蘋果丁的盤子遞過去,“我聽說了您家裡的事,武廠長您彆怪我多嘴,我就想問問,您打算怎麼處理,總不能就這麼不管不問吧?這是懦夫行為,不該出現在您這裡。”
懦夫。
病床上的老廠長想起了前妻和愛人的對罵,她們都說自己是懦夫。
“我在等你來,你來了,那個大房子應該讓你住,讓她們搬出去就是。”
南雁覺得這可不是什麼好辦法,說白了還是逃避現實,“那如果他們不搬走呢?”
瞧著沉默盯著蘋果丁的老同誌,南雁又開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沒什麼丟人現眼的,隻是再這麼當斷不斷下去,我怕您這積攢的名聲也就沒了,人活一世連這點東西都保不住,哪還有什麼意思?”
南雁從來不在乎名聲,但她知道這位老同誌在乎。
“讓我再想想。”
南雁也不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您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身體養好,不然這一蹬腿,家裡頭也不見得會收手,到時候您可就是死了也不得安寧。”
武成仁愣了下,這話說的可真對。
死了,也不得安寧。
“我知道了,起碼處理完這件事之前,不會死。”
“處理完也不能死,我還打算返聘您給我當個顧問,給我出謀劃策呢,不然我這外行管理內行,您就真不怕無線電廠毀在我手上?”
南雁很會拿捏人,知道這位病床上的老同誌最在乎什麼。
這麼一說,武成仁眼神裡帶著幾分生氣,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好,等我出院後,來給你當這個顧問。”
南雁滿意的離開,特意交代護士,“家裡人來了也彆放進去,他們要是敢鬨,就打電話到派出所報警。”
小護士連連點頭,“同誌,你真是無線電廠的新廠長高南雁啊。”
“不像嗎?”
“有點。”小護士覺得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又連忙糾正,“我隻是沒想到你這麼年輕,你們弄得那個衛生巾很好用。”
她小聲的說,“我每次都給我嫂子和我媽買,她們自己都不舍得買。”
南雁拍了拍小護士的肩膀,“幫我照顧好武廠長,回頭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有工資,買得起。”
“沒事,我老家那邊會給我寄過來,我用不完的。”
小護士恍然,她覺得自己結交了貴人。
嗯,就按照這位高廠長的吩咐來,誰要是敢來打擾老廠長養病,就打電話報警,讓派出所把他們統統抓走!
南雁從醫院出來,這才留意到賀蘭山竟然還在。
猶如白楊樹那般站在那裡。
她懊惱的拍了下腦袋,“我忘了跟你說,可以先回去不用等我。”
她可真是坐火車時間太長忘了這事。
“我也沒什麼事。”賀蘭山臉上露出微微拘謹的笑容,“武廠長還好嗎?”
“不算太好,不過也沒太糟糕,有點心結,解開就是。”南雁坐上自行車後座,這才發現賀蘭山後背都濕透了。
傻子嗎?
非得在這裡站著,就不知道躲到樹蔭下去?
賀蘭山對此有他自己的解釋,“他們都說我太白了。”
像小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