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視之為上帝的男人, 如今垂垂老矣。
歲月毫不留情的在他身上砍劈下一道道痕跡。
原來神也會老去。
曾經的愛慕與敬仰都不見了蹤影,如今剩下的是無儘的唏噓。
賀紅棉不知道,前兩天自己的兒子也有如此感慨。
母子兩人不約而同的感觸讓赫爾曼·希克斯心情沉沉, “我老了,但你還年輕。”
“沒有。”賀紅棉比同齡的女人稍顯年輕一些, 然而在真正的年輕人麵前, 自己可真是一把年紀。
她說起了單位裡新來的同事,年輕的女孩子聰明又時髦, 會唱歌還會跳國標。
“之前在元旦晚會上大出風頭, 不少青年都想要跟人談戀愛呢。”
其實這樣的待遇, 賀紅棉也曾有過。
作為就讀加州理工學院的華人女孩, 儘管當時還有不加掩飾的排華情緒,但出色的外貌依舊讓賀紅棉吸引了諸多目光。
青年學子的愛慕因為膚色而停駐下腳步。
但又不甘心,總想著占點不需要負責的便宜。
被惦記著的美味卻毫不知情,甚至對於同學們的友好而受寵若驚。
那時候的賀紅棉, 年輕漂亮又單純的帶著點蠢。
其實這並不是赫爾曼所喜歡的類型,然而對他而言選擇誰不一樣呢?
美國政府要他安穩的在這邊生活,沒什麼比組建新的家庭更顯“穩定”。
畢竟他的祖父母是意大利人, 骨子裡帶著對家庭的歸屬。
和誰結婚都一樣。
他像是坐擁江山的帝王,去選一個就好。
赫爾曼選擇了賀紅棉, 一個並不怎麼高明的選擇。
其實如果選擇一個本土的美國姑娘會更好一些,表明自己對這個國家的歸屬。
但他還是選擇賀紅棉做妻子。
久遠的回憶忽然間都變得那麼清晰,赫爾曼看著和三十多年前沒什麼區彆的人, 再看看自己那褶皺了的手背上的皮膚。
他老了。
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中時,赫爾曼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真的老了。
再不是那個年富力強的學者,大概也沒辦法再庇護家人。
賀紅棉察覺到他的那點憂傷, 溫聲寬慰道:“沒有人能夠永遠健康長壽,人活一世無愧於心就好,我們現在生活的很好,希望你也能有一個安穩的晚年。”
她是真的灑脫。
這讓赫爾曼覺得,自己那點請求都變得如此卑微與無恥。
他還是希望能夠與賀紅棉保持聯係。
不管怎麼說,他們曾經是一家人。
“這對你太太和家人們不公平,赫爾曼。”賀紅棉拒絕了他的要求,“中國有一個成語叫得隴望蜀,我希望你不要這樣。”
“我不是政治家,對你們的省市沒有興趣。”
賀紅棉被這解釋弄得一懵,反應過來才知道他是理解了這成語的字麵意思。
這個無傷大雅的笑話緩和了請求被拒的尷尬。
賀紅棉在這件事上沒再讓步。
也沒有讓步的必要。
對於這次再見,賀紅棉沒什麼太多的感觸。
她甚至沒在首都久留,隔天就回蕪湖那邊,不想耽誤給學生們上課。
赫爾曼走之前沒能再見到賀紅棉一麵,隻是留了一封信,“希望你能轉交給她。”
他對南雁的態度緩和了許多,不管怎麼說這次中國之行達到了他的初始目的。
而這其中,離不開南雁的襄助。
“學科建設援助的事情我會在那邊親自監督,希望你們這邊也能積極跟進。”
“這是自然。”儘管存在諸多弊端,但這就跟人不可能因為車禍的存在就不開車一個道理。
該推動的還得繼續推動。
畢竟關係到學科建設,這是提升學科水平的不二之選。
其他專家倒是盛情邀請,約南雁有機會一起欣賞歌劇表演。
京劇雖然還不錯,但他們真的有些欣賞不來。
南雁笑著應下,送人登機後許久這才離開這邊。
機場送行的人還挺多,工業部、計委、教育部、化工部以及外交部。
辦公廳裡的鄭主任也在,坐著車子和南雁還有於主任一塊離開。
“這次倒是辛苦了小賀同誌和他母親。”
感情牌打出去,效果顯而易見。
於主任笑嗬嗬一句,“賀家母子兩人的政治覺悟還是有的,不然當年也不會毅然回國,投身到半導體產業的建設中。再者說近朱者赤,有小高這麼個高覺悟的,他們哪能沒這點思想覺悟?”
“是啊,小高這次也辛苦了。”
南雁十分謙虛,“都是我應該做的。”
應該不應該,鄭主任和於主任心知肚明。
表彰也稱不上,口頭的表揚人似乎也不需要。
索性扯一些有的沒的,又說起了海灣那邊的戰爭局勢。
鄭主任十分好奇,“聽說收音機在那邊熱賣,南雁同誌你對局勢的把握還真不錯。”
戰爭嘛,大家第一時間想到的無非是武器給養。
戰爭初期,他們就彆指望買武器掙錢了,這會兒還是美國人的蛋糕,外人輕易動彈不得。
給那邊送點給養倒也是不錯的掙錢手段。
打仗需要武器,更需要給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