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衣姑娘聽了她的話,微抬下巴,睨了明棠一眼,道:“看來你知道我是誰了?”
“的確有幾分猜測。”明棠頷首,對她的態度不以為意。
記得當初放榜之時,陳文耀因榜上有名且名次靠前,在一眾有妻有子的新進士中正如萬綠叢中一點紅,放榜當日就被人“請”到了家裡。
隻是當初婚約已定,明棠聽說此事後從未擔心過會發生什麼變故,更不要說去關心誰家捉婿捉到了陳文耀身上,後來才輾轉得知,是中郎將吳家在為大小姐擇婿。
如今她與陳文耀已經和離,陳家又在為陳文耀尋新的親事,既然眼前是吳家的姑娘,想來吳家有意重提當年之事?
隻是畢竟是提婚事,三年前又有過一遭捉婿之事,吳家總不可能連著兩位姑娘都要往陳文耀身上投資。難道眼前人就是當年的當事人,吳家大小姐?
既是未嫁裝扮,想必是這幾年一直未嫁了?明棠一時有些歎為觀止。
陳文耀真有那麼好?
“你既然知道我是誰,就該承認的確是我贏了。”站在她對麵的吳家小姐卻在此時冷哼一聲,“贏就是贏,輸就是輸,我隻知道我要得償所願,而你卻是前途未卜。”
吳大小姐一家子武人,自小就想嫁一個風度翩翩的讀書郎,那年得知新進士中正有一位與她年紀相當的俊俏郎君,滿心以為這是上天賜她的好姻緣。
誰知道家中都把人捉回來了,最終卻仍是沒成事,她的天賜良緣轉眼間就迎了彆人進門,且京中人人都稱道他們是天作之合。
此後家中也為她尋過彆的親事,可畢竟有一個才華樣貌都得到承認的探花郎在前,誰願意屈就那些功不成名不就的所謂才子?
如今可好,她畢竟年歲到了,家中正為她的親事發愁時,她心心念念的探花郎卻又成了單身,莫非這就是好事多磨?吳大小姐即將得償所願,瞧見當年讓自己成了一時笑話的明四小姐便不禁想譏刺幾句,也好一報當年之仇。
見她這樣篤定,恐怕是真心甘情願一定要嫁到陳家去,明棠便歇了勸她不要嫁的念頭,目光中多了些事不關己的漠然。
氣氛正有些劍拔弩張,一道端凝的嗓音突然插話道:“呀,小姑娘你也壓的那艘金色龍舟贏?”
明棠聞聲望去,隻見是位麵目陌生的夫人,正看著她笑。目光分明是直直落在她身上,卻絲毫不讓人覺得冒犯。
正在疑惑這是誰,她身旁那位方才還在不斷出言挑釁的吳大小姐卻是已經收斂了神色,福身行禮:“裴夫人安好。”
裴夫人點點頭,語調和緩:“本是找這位姑娘有些事,略等等也無妨。聽你們在議論壓了哪艘龍舟,一時忍不住插話,擾了你們說話了。”
“夫人言重了。”吳大小姐連忙福身行禮,看向明棠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驚疑不定。
她何時入了定國公夫人的眼了?
殊不知明棠也在思索,她什麼時候見過這位裴夫人了?還能讓她親自過來找自己去說話。
這位裴夫人發間雖見銀絲,卻依舊能從她那已見風霜的麵龐上窺出幾分年輕時的美貌模樣,更兼有一身渾然天成的氣度,明棠自忖若是以往見過,絕不可能忘記。
裴夫人說完,見明棠似是還有些猶豫,頓時恍然,側身往旁邊一讓,露出正站在她身後,躲在裙子後麵的小孩兒。
“姑娘莫怪我唐突,是我家阿澤非要過來尋你。”
突然沒了遮擋,出現在明棠眼前,那小孩兒羞澀一笑,連忙又抓著裴夫人的裙子躲在她身後。
原來是小朋友的家長想見見今天送玩具給他的陌生人,明棠瞬間明白了這位裴夫人的來意。
“夫人相邀,在下敢不從命?”
去陪一老一小兩位美人說話當然要比跟對自己有敵意的“前情敵”好得多,明棠欣然同意。
裴夫人便頷首,示意身旁婦人抱起裴澤,先行一步,朝不遠處一處空著的坐席走去。
明棠落後她幾步,見吳家大小姐死死盯著她,目光中仍帶著幾分不善。明明對這位剛來的夫人心存顧忌,卻依舊不肯收斂,看來她確實是看自己這個前妻格外不順眼了。
有這樣一個人對自己懷有敵意,確實讓人不舒服。想了想,明棠停下腳步,含笑道:“吳小姐大可不必對我有這樣深的敵意。畢竟我與陳文耀已經和離,全天下最不可能再與他產生半分糾葛的便是我了。要緊的不是從前,而是以後,吳小姐覺得呢?”
吳大小姐一怔,輕輕眨了眨眼睛,思維有片刻凝滯:好像還真是這樣......?
見她表情有所變化,明棠忽起促狹之意,循循善誘道:“我知道吳小姐恐怕還有疑慮。不如這樣,我們來做一筆生意。自來女子嫁人,最煩的怕是與婆婆相處。吳小姐日後若是與陳太太相處時覺得摸不準她的心思,不若寫信給我,百兩銀子一條消息,想必能幫吳小姐省上許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