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笑吟吟道:“因為那是你叔叔的地盤,你叔叔說了算。”
裴鉞收到暗示,配合點頭,麵色十分端肅。
裴澤小小年紀,已經十分懂得所有權,知道裴鉞的馬,裴鉞起名,自己的貓,自己取名。
如今被提醒那是裴鉞的地盤,頓時說不出反對的理由,卻不想接受這個自己從此不能過去留宿的悲傷事實,張口結舌半晌,頓時淚眼朦朧,見即使這樣,大人們也不站在自己這邊,隻好認清了事實。
去誠毅堂看過小馬,被周奶娘提醒該回去時,仿佛生離死彆:“小馬再見,晚上不能跟你玩了~”
卻故意不跟明棠告彆,彆過頭,輕輕哼了聲,還在對明棠“見叔忘澤”表示不滿。
被好生養了這些天,已經不複初時虛弱的小黑貓皮毛油光發亮,叫聲也響亮的多,配合著裴澤“喵”“喵”了幾聲,跳出貓窩跟在裴澤腳邊,纏纏綿綿,對裴澤的離開表示極大不舍。
“等阿澤有了地盤,就把小馬接走~”裴澤一顆因被拒絕而千瘡百孔的心頓時被治愈了,依依不舍在小馬背上撫摸了兩下,離去時還不忘抬起下巴,又朝明棠“哼”了一聲。
明棠看著他的模樣,隻想笑,也真的笑出了聲。
這生氣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
沒能精確傳達出憤怒,裴澤被周奶娘裹上披風抱在懷裡時,還有些氣呼呼的,唯有看見還在門前依依不舍的小貓時,才笑起來。
待裴澤離去,黑貓小馬卻是瞬間收起了諂媚姿態,回到貓窩中,懶洋洋“喵”了聲,伸出爪子,專心致誌撥弄誠毅堂侍女們給它特製的小藤球。
哪有半點方才的不舍模樣?
旁觀了整場的明棠歎為觀止,忍不住到貓窩旁輕輕撓了撓它下巴:“演技真好啊你。”這要是放到貓咖裡,恐怕不到一個月就會成為貓咖“頭牌”。
小馬睜著無辜的圓眼睛,湊過來,甜甜“喵”了一聲,順勢在明棠掌心蹭了蹭,完全不知道人類在說什麼的模樣。
已進臘月,京中“年味”已經開始逐漸濃厚,越是大戶人家,也越是忙碌。來自皇帝的一道道命令卻讓整個京城有人在朝為官的人家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血色。
鳳翔當地望族劉家因殺人、誣告、搶占土地等多樁罪名,整個家族按血緣遠近被判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一夕之間幾乎被連根拔起。
對京中人來說,畢竟是個不算知名的地方大族,唯有與其沾親帶故的難免心下惴惴,其餘的卻多是為皇帝在年前下這樣帶著血腥氣的命令而心中不安。
上午下了聖旨,午間消息傳開,才到晚上,各家已經不約而同地開始約束家中子弟,生怕犯下什麼原本不大打緊的錯誤,恰巧落在瞧著心情有些不好的皇帝眼中,沒了前程還是小事,就怕連累一大家子。
唯有這些日子一直被不斷彈劾的李尚書心下很是痛快。他就知道,兒子膽大心細,既然敢做清丈隱田這樣的事,必然有所準備,不可能使出滅門這種簡單粗暴、傻子才能使出來的手段。
倒是這劉家,似乎有個側妃在晉王府中...
想起昨日明侍郎言語隱晦提醒,道是昨日等候陛下召見時,見晉王匆匆入宮,片刻後就離去,似乎還有些憤怒,李尚書輕哼一聲。
說起來,記得明侍郎那個小女兒是又嫁給了裴世子吧。
下了衙,命馬車到正街上拐了一圈,買了二斤醬牛肉,又繞到定國公府不遠處,李尚書下了車,溜溜達達過去,將東西遞給過來迎接的門房:“這是給你們家世子的謝禮,勞你幫我送過去吧。”
說完,頭也不回,轉身又溜達著走了。
門房見他服色像是大官,心中就生出幾分小心,絲毫不因他衣裳瞧著破舊、不遠處等著的更是老馬破車而有所怠慢,待接過那兩斤醬肉,情不自禁呆了一呆:還有人給他們家世子送謝禮就送這個的?
不提東西貴重與否,既是謝禮,起碼湊個兩樣吧,單單一樣,也顯得太過簡薄了些。
隨即,看著他身上的衣裳,說服自己:也許這就是那些讀書人說的什麼名士風度呢?
門房不懂,但門房覺得這人肯定怠慢不得,立時便提著東西,到了管事處,詳細說了那人的容貌行止。
裴鉞也正在書房中與幕僚段慕霖談論今日之事。
段慕霖既在裴家當幕僚,知道的內幕自然更多些,不免擔心主家得罪了晉王。
“若我為了不得罪晉王便刻意隱瞞,與那凶犯何異?”裴鉞淡淡道,“況且,陛下也並不隻是派了我去。”
段慕霖此方釋然,點點頭。
正說著話,有人進來說了門外之事,二人一聽那人形容舉止,便知來人是李尚書。
早聽人說李尚書十分不羈,果然如此。
倒是幕僚段慕霖,因早年曾在李尚書為官的地方遊學過,對他的行事作風更為了解,此時不免沉吟:“恐怕李尚書還有彆的打算。”
不然,不至於特意走一趟。
裴鉞垂眸,思索片刻:“年前應該便有眉目了。”
主賓二人相視一眼,知道與對方有一樣的猜想,段慕霖捋了捋長須,略帶幾分喜意,連帶著看那醬牛肉也看出了幾分彆的滋味。
裴鉞卻是看看時辰,沒了再在外院盤桓的念頭,起身,輕輕一頷首:“嚴先生自便,我便回誠毅堂去了。”
還欲開口,與主家聊一聊定國公的段慕霖看著他的背影:......
也是,世子畢竟成家了,哪能如之前一般,常與他們這些人徹夜商議事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