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八十九章 便宜你了(2 / 2)

和離之後 聽海觀瀾 13060 字 9個月前

明棠不過是與裴鉞多說了幾句閒話,回頭一看,幾個侍從手裡竟都拎得滿滿的,眼看著再拿不下什麼東西了,簡直哭笑不得:“這才出來多久?”

這裡明棠挑著人讓把東西先送回去,不遠處早就在外麵徘徊的虞高軒卻是終於找到了目標,立時眼前一亮,在人群中穿梭來往,到了幾人跟前,一個個問了好,目光卻沒停住,搜尋似的往明棠身後看了一眼,旋即收回,朝裴澤拱了拱手:“小澤弟上午好啊~”

他這裡跟裴澤論起了兄弟長幼,裴鉞心知肚明是為何,卻也不明說,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鄭玄那幾個不是早說休沐日要尋你,怎麼你今日倒有空到這裡來了?”

同僚哪裡比得上終身大事?虞高軒心裡嘀咕著,笑著打哈哈:“大哥今天有事,二哥又不在京城,我這個當兒子的,今天自然要陪著母親出行。也是趁著她現下有事,我出來轉一轉。”

明棠見他雖然過來就往自己身後看了一眼,說話時卻規規矩矩,知道他恐怕也知道兩家正在議親的事,如今是少年心性,找個機會來見一麵。

人來人往的街上,又有長輩在場,在當今之世也不算唐突,明棠思來想去,今天這還真算是合適的場合,也隻做不知,與明琬介紹了他的身份,隻說是裴家的世交,要叫裴鉞一聲“世叔”的。

明琬是分毫不知,長輩既然說了,她便上前一步,微微蹲身行了禮,按著明棠的介紹輕聲道:“虞世兄好。”

起身時終究忍不住撩起眼皮,好奇地看了一眼,看清長相,滿足了好奇心後便安靜站了回去。心裡卻不由胡亂想道:聽說小姑父也是老來子,果然跟小姑姑一樣,幺房出長輩,這虞世兄看起來比小姑父小不了幾歲,倒跟自己一樣,也是個小輩,隻能跟小阿澤論一論長幼了。

裴澤卻是沒想那麼多,他還依稀記得,自己上次與眼前這個人見麵,就聽他與自己搶叔叔,如今他自認已經不是去年的小孩兒,對這個稱呼接受得更加自然,回憶著明棠的教導,煞有介事地對他拱拱手:“虞世兄好。”

一回生二回熟,虞高軒自己過來的,也對這個稱呼接受良好,摸了摸裴澤的頭,笑著調侃:“澤弟又長高了。”

倒不是體態變化太多,而是進學之後,雖然還是孩童,卻比去年見時少了許多稚氣。

虞高軒算著年齡,想想自己小時候的經曆,不由為這位年方四歲的小弟暗自嘖了嘖舌:想當初他覺得自己都算是被父兄操練得早的了,也還是渾玩到了六七歲。

“你還有事?”裴鉞卻是忍不住開始趕人,“我們還要繼續轉一轉,你呢?”

虞高軒倒是想說“我想跟著你們一起”,但貿然過來已經算是唐突,再給他八個膽子也不敢這樣說,便識趣告彆,又揮了揮手,叫來身後跟著的人,笑道:“我一個人逛一逛,也不需要人跟著,倒是你們這裡人多,離不了人。瞧著叔叔要差人送東西回去,就讓他們幫著跑一趟吧,左右車馬都是在一起停著的。”

說完,一轉身,很快消失到人群中去。

小小的插曲很快過去,明琬隻當是遇上了認識的人,分毫沒放在心上,照舊趁著難得出來,興致勃勃看著這些對她來說十分新鮮的景象。

興儘而歸時已是傍晚時分,裴澤窩在周奶娘懷裡睡得正香,明琬也覺得疲累,見自家祖母和裴家夫人相攜而至,行禮後回到明夫人身旁,又恢複了以往的沉靜模樣。

裴夫人見裴澤已睡了,搖頭歎道:“真是個人來瘋。”出來一趟非要把自己累成這樣才肯作罷,以後也這樣可不成。

明夫人倒司空見慣:“幼娘小時候也這樣,一出了府,活像出了籠子似的,長大了也就好了。”

說著閒話,到了車馬旁,奶娘抱著裴澤正要上車,懷裡的人卻忽然醒了過來,掙紮著掀起眼皮看了一圈,瞧見明琬,知道這是要各回各家了,十分不舍:“明琬姐姐改天來我們家裡玩兒~”

明琬如今對這個小表弟也多了幾分真心喜愛,彎腰摸了摸他臉蛋,笑著答應:“等你休沐,好不好?”

她和弟弟們在府裡上學也是幾日一沐的,裴澤如今開蒙,正是立規矩的時候,想也知道隻有休沐日才許他玩一玩。

裴澤隻聽到一個“好”字,胡亂地點點頭,片刻間就沉沉睡了過去。

“阿澤這孩子倒是與我們家對了緣法。”與明棠親近,與明琬也親近。

裴夫人點頭:“也是幼娘待他好。”裴澤小時候可挑人得很,足換了三個奶娘才定下來,屋子裡的侍女也總有不喜歡的,雖不能拿明棠與這些人對比,可也足見裴澤有多挑剔。

她也算是一步步看著裴澤與明棠親近起來的,自然知道這其中有明棠多少功勞,每每想起,都不由心中慶幸,還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但凡換一個人來,都不一定能有現在的模樣。

兩位都覺得這親家沒結錯的夫人相視一笑,彼此分彆,上了馬車,踏著夕陽分彆回家。

甫一到家,知道明琬累了,明夫人便趕她回去,自己回了正房,更衣後坐在榻前聽人回話。

如今兩個兒媳婦都不在,府裡的事她自要親力親為,出去了這一天,府裡也有兩三件拿不定的小事等她發落。

三言兩語拿下主意,明夫人這才安下心,喚了小丫頭來給自己捏肩,卻見明琬身邊的侍女折返回來,不由問道:“可是阿琬有什麼東西落下了?”

那侍女搖搖頭,低聲道:“倒不是忘了東西,是四姑奶奶叮囑,讓回來稟報您,今日...”便將今天在街上遇上虞高軒的事一一道來。

明夫人是過來人,倒也能理解少年人的心情,卻還是不由微微蹙了眉,思及畢竟有長輩在場,便是兩家沒有這事,偶然遇見,上前問候也是應該的,方才放開心胸,尋思著改日該找個好時機問一問阿琬的意思。

——倒不是說見一麵就能看出些什麼,隻是第一印象顯然很重要,若是阿琬對虞家那孩子沒什麼好印象,哪怕虞夫人再積極,此事自然用不著再提。

倒是虞家那孩子,不知費了多少心思才來撞了一撞,也不知一見之後,如今虞家又會怎樣。

明夫人在這裡尋思著今天見了明琬之後,言語間微微朝她露出些口風的幾家,心中暗自與虞家做著對比,掂量著哪一家更合適些,虞夫人那裡知道了自家幼子今天下午的行蹤,卻是忍不住動了氣:“你這也太唐突了些!”

虞高軒倒是不以為然:“就當我是街上遇見了長輩,去問候一句,這也說得過去。況且我又不是那唐突的人,明家小姑姑都沒當回事,讓我與明姑娘互相問候,母親就彆再囉嗦了。”

虞夫人不過是擔憂自家幼子行事魯莽,惹得女方不喜,聽說明棠沒生氣,心裡便是一鬆——她今日又見了明琬,暗暗看了一會兒,心裡現下正是喜歡這姑娘的時候,況且還有自家丈夫叮囑她的話:

“明尚書行事向來穩妥,如今穩穩地在內閣站住了腳,幾位皇子入朝觀政這樣的大事也向來是片葉不沾身,眼看著越發得聖上看重。明家如今又有另一樁好處,竟與裴家結了婚事,一腳踩在清流,一腳踩在勳貴,再合適不過的人家了。雖說娶妻娶賢,小三兒是幼子,明家的長孫女就是稍差些,也無妨,左右老大媳婦行事穩妥。”

虞夫人得了丈夫的叮囑,自然萬分用心,況且她常有交際,對明棠十分熟悉,知道明棠嫁入裴家之後處處妥帖。都說養女隨姑,她見明琬的幾次都覺那姑娘是個穩重人,又有這樣的姑姑,想來不是個笨人,心裡就越發情願了。

知道明家沒因為自家兒子的唐突生氣,她先是眉梢微鬆,複又擔心起自己家這邊,斟酌了半晌詞句,問道:“你既然知道了,又想法子見了人家,如今是怎麼個想法?”

牛不喝水不能強按頭,她這個兒子素來是個有主意的,這樣想辦法變相相看的事都能做得出來,要是心裡不願意,虞夫人自認怎麼也說服不了,還是想辦法勸勸自家丈夫來得正經。

虞高軒一愣:“什麼什麼想法?”隨即恍然,笑道,“母親想哪裡去了,婚姻大事自來是父母之命,我不過是不甘心不知道那人長什麼模樣便定下終身大事,故而去撞了一撞罷了。若是家裡有意與明家結親,我哪裡能有什麼想法?”

虞夫人遲疑道:“雖說如此,以後是要過一輩子的......”倒是不否認家中有意與明家結親。

虞高軒便正經道:“即便如此,單單見了一麵,母親總不會認為我現如今便會生出情愫來吧?”況且那姑娘應是還未及笄...不過有一把好嗓音是真的,虞高軒恍惚一瞬,若有所思,“有裴少夫人那樣的姑姑,又是明家人,兒子相信她是個心裡清明的。隻要不是笨人,我以後一心一意待她,她也必定一心一意待我,何必現在想什麼有情無情的事?”

見兒子是這樣的態度,虞夫人老懷大慰:“既這樣說,我就放下心了。”兒子平日裡是有些叛逆,大事上卻從不糊塗,虞夫人著實是鬆了口氣,“若是親事成了,你以後可要好好待她。裴少夫人先前的事你也清楚,明家人向來是疼女兒的,若是你以後對不住她,明姑娘這一輩可是足有三個兄弟。”

見母親沒話要說了,虞高軒立時起身,伸了個懶腰,便要告退,聽見母親在後麵問他“做什麼去?”,頭也不回:“去尋些花草,改天母親往明家送信時帶過去。”

瞧著明琬手中一直拿著草編的蘭花,想來對蘭花該是有幾分偏愛的。

明棠幾日後收到明夫人差人送來的信,不由笑出來,惹來聞荷好奇的一瞥:“夫人寫了什麼好事,惹得小姐這樣開懷?”

明棠笑眯眯道:“阿琬的親事差不多有眉目了,算不算好事?”

虞高軒自身素質不差,對明琬又上心,明夫人那邊旁敲側擊過,明琬對虞高軒印象也不錯,如今看來,便能稱得上不錯的親事了。

不過,明棠最高興的還是明琬自己清醒,“門當戶對,看起來對這門親事也上心,又是家中幼子,是小姑父家知根知底的人,已算不錯。再不濟,總還有家裡護著我。”

能說出這樣話的少女,明棠不得不感慨現如今的小朋友都早熟。

自家孫小姐有了歸宿,聞荷果真驚喜,見明棠不說是哪家,知道是事情沒定下,不好往外說,她便也不問,隻順著喜氣洋洋地道賀,又鬨著讓明棠給眾人加菜,也好沾一沾喜氣。

這也算是喜事,明棠自不會拒絕,讓聞荷找個過得去的理由去尋廚房,自己則轉到了後麵的庫房,尋思著有沒有什麼合適的珠石拿去給明琬添幾件首飾戴一戴。

她經營的幾家鋪子去歲收益頗豐,首飾鋪子向來是瞧著有好的先給她挑一挑,再有嫁妝裡的物件,如今在昏暗庫房中打開匣子,幾乎滿室生輝。

正挑選,瞧見匣子裡有塊田黃石,印鈕的位置已雕成了臥鹿,心中一動,將之取出來,一並帶到了外麵。

夜間裴鉞回來時,明棠難得沒有在宴息室,而是在書房中仔細勾畫著什麼,裴鉞好奇之下過去細看,卻見紙上方方正正四個字“裴鉞之印”,字體與時下流行的各色字體都不相同,筆鋒瘦勁,字形規整中帶著輕盈,十分彆致。

裴鉞記得明棠的筆跡分明不是如此,而是柔中帶剛,如今這幾個字便顯然是為給他刻章寫的了。

明棠擱下筆,因知道裴鉞回來了,也不起身,指著桌上擱的石頭笑道:“便宜你了,瞧見匣子裡有塊沒用的石頭,改天拿去給你刻個閒章。”

裴鉞將那塊田黃石拿在手中仔細摩挲半晌:“果真是便宜我了,原還想著我自己動手刻一個,也不辜負你的心意,這石頭這樣好,卻不好隨意動手了。”

明棠好奇:“你還會刻章?”

裴鉞點頭:“手上功夫要緊,之前為了練手,白日裡練槍法,晚上稍好些就跟著兄長刻章,那時候家裡到處都是被我練手刻廢的石頭,如今已是多年沒碰過了。”

說著,略頓了片刻,轉身抽開書架上一個小抽屜,從中拿出把鑰匙,徑自走向書房中那扇明棠很久之前曾好奇過的門。

裴鉞打開上麵懸掛的小鎖,推開門扉,轉身邀請明棠:“裡麵收著許多我幼時的東西,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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