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溫煦的晨陽灑入屋內, 照在了熟睡著的眼皮上,柔和的光線讓睡夢中的女子覺得略微刺眼,她呢喃了一聲, 伸手就朝身側的探去……
原以為會觸到男子的身軀, 結果卻空空如也,隻探到了溫熱的床榻。
王楚麟竟早早起床了?
她原以為, 二人還會如昨天早上哪般溫存一番的……
阮瓏玲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由榻上盤坐了起來,微微打了個哈欠,門外靜侯著的杏兒,聽見床架的吱呀作響聲, 立即踏入了屋內。
“小姐,王公子道尋了處風水寶地,能讓小姐好生靜養, 吩咐我收拾行囊準備離寺。”
昨天晚上迷迷瞪瞪間, 好像是聽到了王楚麟提起過這麼回事兒。
他倒還算有良心,還能想著幫她修養身體。
正好!
她臂上的傷已經大好了!
離寺之時!就是去父留子之日!
*
相國寺位於群山峻嶺當中, 若想要出入,需得在蜿蜒曲折的山徑中行山許久。
由於地處偏僻,前來虔誠跪拜的香客, 比起揚州城郊的那些寺廟來說, 香火並不是非常旺盛。
須知佛像亦要鍍金身。
饒是佛堂之中, 也是要吃穿嚼用的。
尋常的寺廟若是少有香火錢, 那也可以開墾荒地,撒種種菜,自給自足。
偏偏相國寺位處的山中土質特殊,鮮少有適合耕種的土地, 主持又是個尤其心善的,還收留了許多無處可去的體弱老僧,所以常常是入不敷出。
或是我佛慈悲,天降緣機。
今日相國寺得捐了一筆巨額香火錢。
這筆金額對出家人來講,是個天價。
不僅能將各殿中的彌勒菩薩們通身貼上金箔,剩下的銀子,還能讓相國寺延綿香火幾十年,至此不必再擔心嚼用。
聽聞此結了善緣的豪橫香客今日就要離寺,主持披上了由八寶吉祥寶蓮燈紋花緞製作的袈裟,挪身出來相送。
主持是得了佛緣之人,看人從不看相貌身材那些虛像。
更多的,是觀其行,體其心,望其氣,感其念。
望見那藏青男子的刹那,主持隻覺由他身上散發出陣無可阻擋的貴極之氣,清輝曜陽,自帶一股真龍之氣,直衝九天!
而立在他身側的黃衣女子,眉眼清亮,含笑熠熠,其氣至純至烈,自有種曆經苦難還能涅槃重生的銳氣,是個有大造化之人!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主持閱人無數,難得見如眼前這對男女般登對般配之人,不禁盤著手中的佛珠,道了句佛語。
這二位香客皆是識禮之人。
男香客話少,客氣應對了一句之後,便不再張嘴說話,女香客則要更活潑些。
“小女在此叨擾多日,其間常給寺中的廚僧添麻煩,還望主持見諒。”
“女施主莫要客氣。”
常人來捐香火,大多是因人生困頓,遇上棘手之事,要主持指點迷津。
麵對眼前的二位香客,主持難免也要主動贈幾句諫言。
年邁的主持緩緩盤了盤手中的佛珠,輕撚著長落至胸口的胡子,對眼前的女子輕緩道了一句,
“無論女施主心中有何所求,近期皆能如願以償。”
!
若說阮瓏玲所求,那便是成功去父留子!
主持此話的意思是?她定能成功懷胎了?!
“多謝主持吉言!”
阮瓏玲滿麵驚喜,眸光發出異樣的光亮來。
此時站在車架前的阿杏走上前來,道商行的生意上有些瑣碎要處理,阮瓏玲隻得屈身福了福告彆,先行踏下了石階。
直到女人走遠了,麵對眼前的男人,主持眸光微變,透出些睿智的光芒,
“施主乃世間一等一的極貴命格,原是可以福壽雙全,安然終老。
可惜…施主殺業太重,常有冤魂陰鬼繞身,好在施主命格極硬,元陽之氣極甚,倒也能壓製得住,隻不過……
在姻緣上,難免要受些波折。”
“□□。老衲會為施主在佛前點一盞長明燈,日夜誦經祝禱,盼著能為施主消解一二。”
殺業太重,李渚霖認。
可若說他的姻緣……會遇波折?
這便是荒謬之談了。
隻要他願,試問祁朝哪個世家大族的貴女、番邦屬國的公主……會不願嫁給他為妻?
饒是欲奪臣妻,巧取豪奪……隻要他想,絕無人敢逆。
這世上,還有哪個女子是他得不到的呢?
李渚霖扭頭,將眸光落在馬車前那個笑眼熠熠的黃衣女子身上…
更何況,他有生以來,這個唯一生了幾分欲意的女子,此時此刻正如飛蛾撲火般對他投懷送抱。
她這般上頭。
想來這輩子定非他莫屬。
是絕不可能舍得與他分離的。
李渚霖向來不信鬼神之說,所以主持的話在他看來,不過是故弄玄虛罷了。
他對什麼長明燈、什麼祝禱確有些無動於衷,隻微點了點頭,隨意應對了句,
“那便勞駕主持了。”
拜彆主持之後,二人一前一後踏上了馬車,緩緩順著蜿蜒曲折的山路一路前行,直至消失在了山林的儘頭。
林中景色秀美,鳥語花香,阮瓏玲原還有些興致看山觀景,可這興致未維係多久,就被十八彎的山路饒得頭暈,顛簸之下困乏不已,斜斜倚在李渚霖的肩上,沉沉昏睡了過去……
李渚霖垂頭望著她嬌憨的睡顏,唇角上揚,取過身側的薄氅,輕蓋在了她身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
隻聽得耳旁傳來一句,“到了。”
馬車頓停,由車前的塌凳上,一前一後走下來對極其登對的男女,使人不禁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