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是個最賢德尊長的,婆母阻攔,她自然是不好出門的…”
阮瓏玲抬起眼睫,鳳眸在阮玉梅身上點了點,微帶了幾分長姐的嚴厲,
“你也愈發大了,理應早點立起來才是。”
阮玉梅抿了抿唇,將頭垂得愈發低,呐呐道了聲,
“是。”
*
馮府。
一穿著九品海馬圖樣官補的男人,蹭然從車架上跳了下來,然後連衣裳都顧不上換,就怒氣衝衝穿過庭院,朝後院快步走去。
路上的仆婢們從未見過家主有這麼大的火氣,生怕觸了黴頭,嚇得遠遠望見,就匆忙後退,扭身躲避。
“哐啷”一聲!
柴房的門被人猛力踹開,躺在草席上的阮麗雲,虛弱地抬起眼眸,便望見了臉被氣成了豬肝色的馮得才。
馮得才生得相貌平平,身型比尋常男子看起來要更瘦弱些,此時不知是為了何事,正氣得渾身發顫,像極了春日都發不了芽的乾枯木枝隨風抖動,又可笑,又滑稽。
他指尖發顫,指著阮麗雲厲聲罵道,
“你這賤人可恨!
你妹妹玲瓏娘子更可恨!”
“那個蕩|婦|淫|娃行為不端,在天下樓中與男子暗通款曲、勾三搭四,近日正四處搜羅鹿鞭、虎鞭那些補腎補陽之物!”
“偏偏還打著為我補身的幌子?
如今滿揚州城,都傳遍我腎精虧虛、身子虧空了!甚至連同僚都耳聞了此事,竟然當麵對我嘲笑揶揄?!真真可恨至極!可恨至極!”
原來如此。
原是因為被冒犯到了所謂的男性尊嚴……
所以馮得才才會如此生氣。
他來此處,不是來救她出牢籠的。
而是來興師問罪的。
阮麗雲原還抱著絲希望的,如今全然破滅,清楚曉得在馮家已再無人會為她出頭。
再柔弱賢德之人,被逼至絕境,也會亮出鋒利的爪牙來。
她原是虛弱極了,可此時竟恢複了些氣力,麵色蒼白地從草席上緩緩爬起來了些,眸光中竟是蔑視,冷聲嗤笑一聲,
“不然呢?
你確是見風就軟,不堪須臾。
莫非你還以為自己很行麼?”
!
直直戳中了痛處!
簡直是在將馮得才的臉麵,踩在地上反複摩擦!
馮得才徹徹底底被激怒,氣得七竅生煙,咆哮道,
“你這賤人混說什麼?!”
“我說此等私密事怎會傳得到處都是?阮瓏玲為何會無端端這般構陷我?!
定是你同她說的對不對?!
是你這賤人傳出去的!”
憤怒、羞恥如洶湧澎湃的海浪襲來,徹底將馮得才的最後那一絲理智湮滅。
他扯開了身上的官袍衣襟,抽出了腰間的束腰帶……一麵雙眼充血,由如地獄中的餓鬼般,朝阮麗雲步步逼近!
“你說我不行?!
我今日便給你個教訓!
便要你知道知道,
什麼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阮麗雲臉色變得煞白,將席上破舊不堪的薄氅捂在胸口,顫顫巍巍往牆角退去,眸光震動,滿麵驚恐,
“馮得才!你便隻有欺辱婦弱此等能耐?!”
馮得才瞧著她驚懼不已的模樣,隻覺得愈發得意,梟笑幾聲,眸光儘是沉冷,
“你現在才知道怕!不覺得太遲了麼!”
馮得才光著膀子欺近,阮麗雲極力反抗著,雙腳用儘全力超他蹬去,指尖在草席下摸索著,終於探到了那支被她藏著的尖銳之物,將其緊緊握在了手中……
“躲什麼?
你會喜歡的!”
那張令人作嘔的麵容越來越近……
阮麗雲瞅準時機,趁他不備之時,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握住了手中尖銳的釵環,朝馮得才的下腹三寸直直刺去!
以往馮得才每每這般施暴時,阮麗雲都會拍打他的頭頸處,所以他隻顧著護住了胸口之上的部位,絲毫未料到阮麗雲竟會攻他下盤!
釵環貫穿而過!
破裂斷折!
“啊!”
柴房中傳來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馮得才隻覺得子孫處傳來陣劇痛,立即從阮麗雲身上彈開,緊緊捂著下身,滿麵煞白,在地上扭動著像隻蚯蚓。
“瘋了!
你這賤人瘋了!”
阮麗雲麵色發白,縮在牆角渾身都在發顫,明明就是害怕極了,可眉眼間儘是狠辣陰曆,指尖還握著滴血的發釵,猶如來索命的鬼魅……
她語調微弱,卻充滿狠辣。
“我們阮家的女人,你真以為就這般好拿捏麼?”
“我娘當年將我那負心薄幸的爹趕出了揚州;
我妹妹與那忘恩負義的探花退婚,讓其名譽儘失……”
“我不過是為了舒姐兒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原是想要再忍一輩子的,可你和那個賤人定要踩到我頭上來!”
阮麗雲眸光渙散,然後緩緩站起身來,緊握著發釵,腳步緩慢卻異常堅定地,一步步朝地上蠕動的男人走去,
“那便誰都不要好過。
一起死…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