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大浪淘沙來的可用之才!
竟就這麼當著李渚霖的麵
,表白兩個時辰前,正被他緊攬在懷中,未著寸|縷的女人?
李渚霖哪兒聽得下去?
眉頭越蹙越緊,眸光愈發晦暗,驟然冷言出聲,打斷了王雲才打抱不平、含情脈脈的話語!
他望著那個還未能反應過來,就被黑騁鐵騎架出了涼亭中的書生慌亂背影,眼周驟緊,隻覺得胸口堵滯!
眸光中殺機閃現一瞬,又立即湮滅。
不知者不罪,若不是瞧此人是個不知情者,是個當得一用之才……
光憑他敢覬覦首輔女人這一點!
就已足夠死千遍萬遍了!
嗬。
此人竟還敢教訓他?
說什麼姻親不能僅僅隻看中門第?
那不過是因為王雲才站得還不夠高!
看得還不夠遠!
所以才能在此以一副正義昂然之態,如此輕巧道出這些大言不慚之言來!
內亂初初平複,各方勢力死灰複燃,暗自較勁,但凡隻要當權者一著不慎,整個祁朝便又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屆時國將不國,民將不民!
始帝當年權衡利弊之下,為了拉攏勢力,尚且同時娶了三位世家女同為皇後。
而李渚霖此刻身為祁朝的掌權者,自然也要擔當起天下民生的大責!
上位當政者的婚事,與情愛向來無關,而是與黎民百姓,天下蒼生有關!
莫非要讓當朝首輔,同介普通書生一般,去娶個於朝權鞏固,沒有任何益處的商女不成?!
阮瓏玲,確是招人。
先有於則祺,後有王雲才……
甚至天下樓中,還有甚多覬覦她之人?
如此招蜂攬蝶,定與她長袖歌舞的商女身份脫不開乾係!
罷了。
再等八日。
八日後他挑明身份,屆時不止天下樓,不止揚州……甚至乃至整個祁朝之人,都會知曉玲瓏娘子為他所擁有!
自此之後,這世上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再敢對她有任何生賊心!
李渚霖想清楚這點,心緒稍稍平複了些,站起身來,撩袍沉步踏下石階,走出了涼亭。
出了辯經閣的正門,轉過回廊,穿行一片綠意盎然的庭院……
驀然,前頭出現了個熟悉的倩影。
可不就是那個,讓天下樓中眾多男子魂牽夢縈的玲瓏娘子?
李渚霖腳步頓停,正想要張嘴喚她……
“阮…阮東家,留步!”
未曾想另有他人搶在前頭開了口。
花壇轉角處,一個身著灰衣的書生,弱聲喊停了阮瓏玲前行的步伐。
書生的年紀不大,約莫十七八九歲的樣子,身上的布衣是用不同顏色的衣料拚湊在一起的,滿麵頹然,弓身駝背,眸光躲閃。
瞧著很是窮酸,無半分這個年齡該有的意氣。
玲瓏娘子是何其愛錢財,喜華服,攀權勢之人?
李渚霖以為,依照她的性子,是絕不會多看那窘迫書生一眼的。
誰知她不僅看了,甚至在回首的瞬間,就麵龐帶笑,輕喚出了此書生的名字!
“劉賓公子,幾日不見,你身上可大好了麼?”
這般親切的話語聲,使得書生渾身一震,瞳仁都微擴了擴,露出一副感念至深的模樣,說話都打起哆嗦來,
“已、已然好了!多謝阮東家掛念!”
能瞧出書生是個內向至極的性子,不過與她說了幾句話,整張臉都脹成了紅色,緊接著赧然低聲道,
“前陣子我身子不爭氣,忽然上吐下瀉,可委實囊中羞澀無錢診治。
幸好阮東家心善,不僅幫我請吳醫
師來看診,甚至還結清藥錢,命人從旁照看,我這條性命才能得以撿回來……”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阮瓏玲笑著擺了擺手,又佯裝出些嚴肅來,唬著臉道了句,
“且那些銀子我又不是白掏,可都是掛在劉公子的賬上,今後你可得連本帶利還給我的呢!”
一提到錢,書生沉沉將頭埋下,心中無甚底氣道,
“我…我定會還的!雖現下…手中短缺,可無論過多久,我都是會還的!
隻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將東家的賬結清……”
女子一身煙雲衫裙站在桃花樹下,衣袂翩翩,眉眼含笑,眸光中有著令人安然的撫慰力量,柔聲細語道,
“莫欺少年窮。
終須有日龍穿鳳,唔信一世褲穿窿。”
“劉公子,你如今隻是一時困頓,今後,定會家財萬貫的!”
書生頓然抬頭,眸光震動,黯淡無光的臉上散發出光亮來,
“阮東家真的信我?
覺得我今後會輝煌騰達麼?!”
女子點了點頭,語氣甚為篤定,
“堅信不疑!”
書生聞言仿若得到了莫大的激勵,以至於一直彎弓著的脊背,都微微挺直了直,眉間的鬱色消散了不少。
他鼓起勇氣,朝前走了幾步,然後將背在身後的一大捧鮮花遞了上去,
“東家的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
“聽人說這解憂花,能望之憂愁儘消,一世歡顏,所以我特意去崖邊采了把來…
以此聊表謝意,還請東家務必收下!”
說罷,書生直直將花塞到阮瓏玲手中後,就紅著臉聳著肩快步跑走,消失在了庭院儘頭。
女子被冒然獻花,著實有些猝不及防,後來似是反應了過來,垂眸望著手中的花束,噗呲一聲,臉上露出了個燦然歡欣的微笑……
方才發生的一切,都落入了佇立在樹蔭下的李渚霖眼中。
?
!
先有棟梁之才表露心跡。
後有窮酸書生感謝獻花。
不過僅僅半日,就已知曉有兩個男人對她獻殷勤,那在他瞧不見的時候,這種事情不知道還發生過多少!
占有欲作祟之下,李渚霖隻覺得胸口愈發拴滯,由心頭湧上來股無名火來!
他忽然發現個事實。
阮瓏玲並不是隻會對他笑。
她還會對除了他以外的男子笑!
甚至笑得更甜,更蜜!
方才那個收花的燦爛笑容,是真真正正由心底抒發出來的!
純然!
真誠!
仿若稚子!
兩廂對比之下。
阮瓏玲與他相處時,從未露出過這樣天然去雕飾的笑容!
饒是肌膚相親過了,卻好像還有些什麼莫名的東西橫亙在二人之間,仿若隱隱約約隔著一層紗!
李渚霖心中的某一個角落,驟然生出一種強烈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