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姑娘莫非也聽信了那什子克妻的流言?覺得他們二人不是良配?”
“我若是怕流言,哪兒有阮家商行今日?”
阮瓏玲笑嗔了一句,然後緩緩沉下眉頭,緩緩道了句,“就算沒有流言,二姐還有這應激心疾,饒是以後心疾病愈……隻怕二姐也很難再打開心扉。”
若按年歲看,二人確實相當。
可吳純甫到底是沒有娶過妻的男子,二姐卻已然和離過,身側還帶著舒姐兒過活……二人對成親這件事兒上的,從根上來講,所思所想就已經全然不同了。
且吳純甫醫術精湛,聽說這幾年得拜高師閱遍醫書,就是為了通過朝廷太醫院的甄考,以他的實力定然一舉高中,今後必會遠赴京城做醫官,隨皇宮大內的貴人差遣,前途是一片光明!有了太醫院的醫官的頭銜,哪家女子還會在乎那虛無縹緲的克妻之說?
可他偏偏卻對二姐上了心。
可經曆過家暴囚禁,險些被丈夫謀財害命,二姐阮麗雲又豈會隨隨便便再被男人打動?
饒是動了心,阮麗雲賢良淑慧,定會不忍做吳純甫的拖累……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倒著實有些佩服純甫哥哥了。”
緣分自有天定。
此事如何發展,還需得看二人今後的造化。
阮瓏玲現下最煩憂的,是應該如何與家人坦白她懷胎之事。
女子未婚有孕,乃是大忌。一旦出現此等醜聞,會令整個家族一世蒙羞,在十裡八鄉都抬不起頭來做人,若此事出在民風不開化之地,將懷胎女子捆石沉塘也是有的!
胎兒一日大過一日,小腹漸漸隆起……最遲懷胎三月之後,阮瓏玲也必須將此事告知家人。
阮家家風向來清正勤厲,從小母親所教所授,亦是恪儘職守,循規蹈矩的孔孟之道,下落不明的大兄與幼弟阮成峰都是溫良堅韌的君子,二姐阮麗雲與阮玉梅也向來是循規蹈矩的賢良淑女……
可她卻劍走偏鋒,如此偏執反骨,行出如此未婚懷胎之事……這般肆意妄為,挑戰道德禮法…隻怕家中兄弟姊妹的感情再深厚,也難免會生出嫌隙來。
原本想的是能將此事多捂一天,便晚一天坦白,可有許多事兒並不如阮瓏玲所料想般順利。
這日,吳純甫前來煙霏閣把安胎脈,確認脈象無誤後,先是告知了胎兒母體一切安康,緊而麵上露出為難之色,低聲道,“……現如今已整整三月有餘,胎像已穩,你這稱病不出的由頭,隻怕也用不了多久了。今日麗雲又打發翠湖來,問你這病為何治了這麼久卻依舊不見好轉?”
吳純甫並非是個長袖歌舞,能言善辯之人。
他既要幫阮瓏玲遮掩胎相,又不能將她的病症說得太過嚴重,免得讓阮麗雲擔心……夾在中間確實有些焦頭爛額,這三個月來,實在是將能治好的小病小痛都說了個遍,拖到現在已是很不容易了。
“麗雲逼我今日給個準話,這病到底還能不能治,若我治不了,她便再另請名醫。”
吳純甫有些委屈,可也明白阮麗雲不是個咄咄逼人的性子,能說出這樣的話,想來是因為憂心太甚。
“純甫哥哥為了我們姐們二人日夜操
勞,卻無端質疑醫術,瓏玲心中委實過意不去。”
吳純甫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倒無礙。隻是此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由你口中娓娓道出,總比有一日她們瞧出腹中蹊蹺,猛然驚覺更好些。”
“是,玲瓏明白的。”
微風吹皺了東湖的湖麵,順著圓形雕花扇窗櫞竄了進來,將立在窗前阮瓏玲的額前的鬢發吹得微微紛亂,她下意識將腰部的衣擺緊攏了攏。
即將成為人母,阮瓏玲臉上卻愈發容光煥發,肌膚比湖麵反射出的粼粼波光還要更亮,身形依舊瘦削婀娜,隻有她將指尖輕放在小腹上,才能感覺得到那處微微的隆起。
希望這個她費勁心機要來的孩子,能會被所有人接受。
阮瓏玲眸光微動,微微扭頭,朝剛將吳純甫送出去了的阿杏,軟聲道了一句,
“傳我的話去給二姐、四妹,就說近來大家都事忙,許久未聚在一起用膳了,今日秋陽高照,我精神頭好了許多,特請姐妹們來煙霏閣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