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梅也被嚇懵了,霎時覺得無措慌亂了起來,她瞪大了滿是淚珠的眼睛,磕磕絆絆急切解釋道,
“不…不!三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隻是望你能三思而後行,並、並非有意要與你撇清乾淨!絕沒有!”
對此安排,姐妹二人顯然不能接受。
短短半盞茶的時間,她們對此事閃過千萬種解決方案,可卻絕沒有讓阮瓏玲出去獨過的這一種。至親骨肉,血脈相連,哪兒有在關鍵時刻拋卻的道理?
阮瓏玲深籲了一口氣,反而率先柔聲安撫起二人來,
“我曉得你們或又要怪我極端,可唯今之計,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是,逐出家門、分戶彆居傳出去是難聽了些,可無論如何都是些做給外人看的表麵文章!關起門來,咱們還是一家子骨肉,私下裡照常往來,該串門串門,該走親戚就走親戚。
再等幾年風頭過了,我腹中的孩子長大,玉梅的婚事有了著落,或成峰也在朝堂站穩了腳跟……屆時沒有了顧忌,咱們再並府合住也未嘗不可啊!”
不過就是一時的障眼法。
旁人或許當笑話瞧,可阮瓏玲自己並不當回事兒,且還能落著實惠,解決了眼下的聲譽危機,何樂而不為呢?
阮瓏玲細細分析給二人聽,心裡也覺得此事愈發靠譜,乾脆將話頭落到了分家的細節上,
“做戲就要做全套,動靜務必鬨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趁此良機,將家產也分了。咱家兄弟姐妹四個,分起來倒也簡單,所有家產直接一分為四,每人各得一分便是。”
平分?
先莫說分家之事荒謬絕倫,就算是要分,也絕不該平分啊!
八年前,阮家什麼都沒有。
父親出走,母親重病,大哥遭逢水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那時家中隻有片瓦遮身,食不果腹,是阮瓏玲用她瘦弱的肩膀挑起了整個家庭重擔,由挑著扁擔走街串巷沿街叫賣,到如今打拚出阮家商行這麼大一份偌大的家業。
現在阮府的雕梁畫棟,商行中的日進鬥金,譽滿四野的天下樓,還有這些能擁前呼後的奴婢隨從……都是阮瓏玲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積攢起來的。
就算阮瓏玲想要全部家產都使得,她卻居然說要平分?!
她自是純然無私,坦蕩敞亮,可旁人豈能要得這麼心安理得?!
“什麼立戶?什麼分家?什麼家產?!你這是什麼昏招?”
隨著妹妹越說越荒唐,阮麗雲將臉上的淚痕擦了擦
,終是控製不住騰然站起身來,“隻要你還拿我當長姐一日,今後便休要說這樣的話!”
“以往咱家就算吃糠咽菜,一家子骨肉都未曾分離過,怎得如今日子好過了,姐姐卻要分戶獨過了?饒是此法有千萬般好處,梅兒也絕不願意與姐姐分開!”
阮玉梅兩行清淚流下,還如往常兒時般,伸手緊緊攥住了阮瓏玲的衣角下擺不肯撒手。
知妹莫若姐。
阮麗雲知道,她這個三妹性子向來倔強,但凡隻要是她下定了決心之事,輕易不會轉圜心意。
不過好在,立戶獨居這事兒牽扯甚大,還真不是阮瓏玲一人便能辦成功的。
“此事你不必再想,定然不成!
在我朝隻有男子分家獨過的道理,鮮少有女子分戶獨居的!
成峰作為阮家唯一的男丁,乃為戶主。沒有戶主首肯,你一介弱女子,想要去衙門打通各個關卡辦理戶籍門書,無疑難於上青天!”
阮麗雲執起桌上的拿張契書,複又翻來覆去地看,眼中又閃現出淚花,
“想來也覺得傷心……你為了腹中的孩子,竟破釜沉舟到這般地步,連我們這些家人都可舍棄,若當真要逼你落胎,隻怕咱們的姐妹情分,今日恐也是儘了。”
阮瓏玲心中鈍痛,想要張口解釋幾句,“阿姐,並非我…”
“罷了罷了,你心中自有成算,我的話你也未必肯聽。”卻被阮麗雲擺了擺手止住了話語,
“多個外甥添丁增口,總比少個妹妹家宅不寧的好。
將孩子生下來吧!這孩子命苦,自小就沒有父親在側,我這個姨母,定會將其視若己出。”
阮玉梅由心底裡還是覺得此事不妥,可她並不是個擅於表達堅決態度的人,再加上長姐都鬆口接受了此事,若隻有她一人反對,便愈發顯得她不懂事。
仿佛身在烈火烹油,可也隻能忍下一切惶恐不安,抿了抿唇顫著嗓道,“既然二位姐姐都這麼說了,梅兒自是…無有不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