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你是知道的, 我們妙音坊在揚州城中屹立幾十年,從來不與那些下三濫的同流合汙,大家就是衝著咱們家的膳食乾淨, 平日裡才格外賞臉關照生意。
隻是劉公子那迷魂藥下得極其隱秘, 並未下在膳食酒水裡, 而是混在了薰香中,好在被我家店小二是個機靈的, 從中察覺出了蹊蹺!可道上的規矩你也懂,我們開門迎客做生意, 輕易是不會插手客人之間的汙糟。
若這女子是彆人,我或許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瞧不見了, 可誰知那姑娘竟是你妹妹?就憑著你以往幫我收羅食材、鼎力捧場的交情,我若袖手旁觀委實是說不過去!”
吳掌櫃乃是策馬奔來的,渾身塵灰,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可絲毫顧不上歇息, 連口茶水也顧不上喝, 隻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然後氣喘籲籲道,
“算算時辰, 離你妹妹入廂房,到我馬不停蹄來阮府送信,已經過去半盞茶的時間!想來那劉公子也還未成事, 趁著這會兒功夫,你快快派人去將你妹妹救回來吧!”
“天字八號房!莫走錯了!”
阮瓏玲聞言臉色驟然變得煞白, 若不是一旁的阿杏攙扶, 隻怕是要渾身癱軟滑落在地上。她自然曉得此番通風報信不是吳掌櫃應當應分的, 可眼下情況緊急,此大恩自當今後慢慢償報,眼下最要緊了,是趕緊將妹妹從豺狼虎豹口中救出來!
到底是見過風浪之人,她勉力冷靜了下來,立即命人套車,扶著肚子闊步朝門外奔走而去。
阿杏在攙扶著她,急急勸道,
“天大的事兒奴婢幫你撐著,姑娘即將臨盆,還是好好在家中待產吧!否則若有個三長兩短,奴婢委實擔待不起啊!”
“這麼大的事兒,你如何撐得住?!”
阮瓏玲搖了搖頭,拂開阿杏的手。
若是阮麗雲現在家中主持大局,她或還可以在家裡等消息,可偏巧二姐下鄉去農莊查賬去了,家中無人之際,她豈能安心?!
“莫要攔我!先去報官!快!”
*
妙音坊,天字八號房內,傳來陣陣杯盞破碎之聲…
“你……你莫要過來!”
阮玉梅隻覺得頭昏腦脹,意識逐漸渙散不清,她用指甲死摳掌心,勉力保持著清醒,步履飄浮著往後退,衝著眼前麵目猥瑣的男子厲聲喝止道。
姐姐早就悉心教導過,但凡隻要在外頭應酬,務必要對入口之物小心謹慎,免得招了奸人的道。對此阮玉梅一直牢記在心,所以此次赴宴,她分明已經用銀勺對膳食一一進行了查驗。
可為何?
為何她還會中毒?
“你初涉商場,道行到底不如你姐姐深,/.52g.G,d./定然是想不到我會將這迷魂散混在熏香中!眼下我為刀俎,你為魚肉,我勸你還是莫要掙紮乖乖就範!否則爺要是下手沒個輕重,吃苦頭不還是你自個兒麼?”
劉迸一麵梟笑著步步逼近,一麵扯落掉了自己的外衣,緊而快步朝阮玉梅瘦弱的身形撲去!
阮玉梅嚇得渾身發顫,尖叫著偏身躲過,用儘所有力氣,抄起一側的花瓶朝劉迸的頸肩處猛力砸去。
那迷魂散的藥力極其猛烈,沾上一滴就可以迷倒一頭牛。
劉迸以為放倒個小姑娘自然不在話下,防備心便沒有那麼重,誰知她竟還有氣力反抗?一時避之不及,“哐啷”一聲,他隻感覺後頸處傳來陣劇痛,伸手一探,竟摸出了手鮮紅的血跡。
猩紅的血液,使得劉迸愈發惱羞成怒,他闊步上前,抬手便重重扇了阮玉梅一個耳光,叫囂道,
“你二姐被休棄下堂,你三姐與人婚前苟合連
野種都懷上了!莫非你還當自己是什麼貞潔烈婦麼?!這樣浪蕩的破落門戶,還有哪個男人願意要你?今日乖乖從了我,今後不管是侍妾還是通房,我劉家自有你一口飯吃!”
若論美貌,阮家三姐妹在滿揚州城都是豔名遠揚的。
阮玉梅雖才初初及笄,可身上那股嬌嫩如花蕊般弱柳扶風的氣質,早就在眾多子弟心中落了影,劉迸原也是對她動心起念,想要八抬大轎娶她入門做正妻的,可隨著阮家的風評愈發崩落,他便覺得不值當了!
兩家雖在財力上尚算得上旗鼓相當,可若妻家名聲太過狼藉,對他來說定是有害無益,可若讓他就此放手,劉迸還真舍不得阮玉梅這通身的惹人憐惜的嫋嫋玉姿……所以心一橫,才想出了這麼個兩全其美的陰毒法子。
“可你若不識抬舉,我便宣揚出去,是你早就看中了我劉家的萬貫家財,被我拒絕之後,才借口商討生意趁機勾搭的我!”
“以你們阮家姐妹現如今在揚州城的口碑,如若東窗事發你大可以看看,揚州百姓究竟是信你,還是信我!”
話語中道儘了機關算儘,聽著儼然就是一局死棋。
不管是阮玉梅從,又或者是不從,都難免狼入虎口!
因為藥性,阮玉梅的麵色變得潮紅無比,原本神誌就有些渙散了,方才更是被劉迸扇得兩眼發黑,跌落在地上,大口大口不停地喘著粗氣。
她嘴角沁出鮮血,發髻散落,向來怯懦嬌柔的麵容上,逢此絕境,竟露出些淒厲之色來,
“憑你此等齷齪小人行徑,也敢評價我兩位阿姐的品性?
你也配?!”
寧被騙情,不被騙財。
寧被騙財,不被騙身。
阮玉梅雖從小就如溫室花朵般養在深閨當中,可這個道理是阮瓏玲從小就教給她的,這短短十二字,她一直將其牢牢記在了心中。
兩位姐姐情路格外不順,就因有前車之鑒,所以阮玉梅也格外謹慎,誰知躲過了騙情、騙財,竟沒有能躲得過騙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