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在小為安的熱烈推薦下夾了一小塊糖醋裡脊,就再也未動過筷,碗中的米粒也是沒有動過的。
李渚霖敏銳察覺到了這番異樣,不動聲色將桌上的各類珍饈美味,全都一點點夾到了她的碗中…
“這道鬆鼠桂魚,是我家廚子的拿手菜,去彆處吃不到這樣的口味。”
“開水白菜雖看上去平平無奇,可這湯汁是取了海魚魚髓煨了整整三天三夜,鮮甜可口。”
“這芙蓉薈萃龍骨湯你也嘗嘗…”
眼睜睜看著碗中的菜肴堆成了小山,阮瓏玲心中有些緊張,抬眸瞧了眼二老的顏色,立馬扯了扯男人的袖邊,小聲阻止道,
“夠了…彆夾了…我沒胃口,也吃不了這麼多。”
李渚霖傾身靠近了些,低聲道,
“莫要緊張。
二老現在滿心滿眼都在孩子身上,一時間顧不上你,所以你就莫要為難自己了。”
“且這還隻是在順國公府,你就吃不下飯?
若是入了皇宮,你豈不是連道都走不動了?”
阮瓏玲聞言眸光震動,暗吞了口唾沫,確定了順國公府夫婦並未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後,才用二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驚呼了一句,
“皇宮?我…我?我去皇宮做什麼?”
“太後乃我長姐,你入門之後就是她的弟媳。
隻怕是要不了幾日,你就會奉召入宮覲見。”
阮瓏玲嚇得差點險些連手中的筷子都拿不住。
?
往前倒半個月,她還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商女,可再過幾日,她就要去見晏朝最尊貴的女人?怎麼想都覺得是在做夢,而且還是個噩夢。
李渚霖曉得她不
安,在桌下輕握住阮瓏玲的手,溫聲道,
“你莫要擔心,長姐是個和善性子,不會為難你的。
更何況,還有我護著你。”
以往李渚霖回基恩巷時,除非要事,停留的時間大多比較短暫,連留在家中用膳都鮮少有……事務繁忙是其一,躲避父母催婚乃是其二。
今日不同為往日。
他攜了心愛的女子,以及帶著骨血子嗣上門,父母見了孩子歡喜異常,所以便多待了大半個時辰。
順國公府門外,出行的車架早就備好了。
排成了隊的仆婢們手中捧著各種各樣精美的禮品,往車架上一樣一樣遞送著,直到再也塞不進去,無落腳之地。
“這都是些孩童的精巧玩具,各式各樣的簡直數不清。
是老爺夫人多年來,給未來的孫子孫女四處搜羅積攢下來的,他們一年盼過一年,今日終於能送出去了…
爺你是不知,方才小世子離開時,老夫人在門口掐了巾帕偷偷拭淚,都是歡喜的…”
在門口候在一側伺候的,是賀淑珺房中的楚嬤嬤。
楚嬤嬤乃賀淑珺的陪嫁婢女,是國公府的老人了,自小看著李渚霖長大,情分不同於彆人。
楚嬤嬤望著正佇立在車架前,與小為安溫聲交談的阮瓏玲,嘴角帶著笑意道,
“爺的這樁這門婚事,原輪不到老奴說嘴,可奴婢也不得不道一句,雖老爺夫人反對,可在奴婢眼中,您挑的這位夫人是極好的。
不僅生得天香國色,且說起話來也是溫聲細語,瞧著機敏聰慧,一看就賢良淑德,是個能好好過日子的。老爺夫人現在雖還不鬆口,可若是讓這位夫人多帶著小世子多上門幾趟,常來常往的時間一久,曉得了她的品性之後,理應就不會太過反對了。”
話正說著,東西也都儘數搬送完了。
還是照來時一樣,李渚霖與阮瓏玲上了同一輛車架,而小為安在乳母的照料下,上了另一輛車架緊隨而後。
因方才精神太過緊繃,所以阮瓏玲自撩起車前厚重垂幔的那一刻起,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一個字,累。
兩個字,很累。
這短短兩個時辰,比她在商行中核對完一整年的賬本還要更累。
阮瓏玲微微仰頭並不怎麼端莊地坐著,隻覺得渾身都疼,正伸手輕輕捶打著小腿…
賢良淑德?
嗬。
偽裝而已。
李渚霖想起賀嬤嬤的話,心中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好在她正在逐漸放開自己,在他麵前不再像那麼拘謹了。
他先是端坐著,然後將膝上的衣袍撩起,將她整個打橫抱在懷中,緊而伸出手,一下一下輕柔捏著她的小腿…
“當我這首輔夫人,相當於由商轉政。
如何?吃得消麼?”
阮瓏玲還有些不適應這般親近,僵著身子微微將腿一縮,卻又被男人的掌心牢牢按住…她到底再沒了掙紮的氣力,乾脆歪著身子將頭靠在了他寬闊的肩膀上…
“霖郎這就小瞧我了不是?”
骨子裡那股桀驁,倒是依舊不改。
她伸出指尖,帶著略略兩分示威八分柔媚,眯著鳳眼挑起了男人的下巴,
“冰天雪地裡挖野菜充饑,懸崖峭壁上摘珍稀草藥,漿洗衣物到手指生瘡發顫……那些我玲瓏娘子都儘數吃得消,這些小波折又算得了什麼?”
“在揚州開商行我數第一,到了京城我做夫人照樣也要拿第一。
待我再多適應適應,你屆時等著瞧便是。”
或是許久都沒見過她這副唯我獨尊的反叛樣…
李渚霖眼底的笑意愈發濃烈,
“好好好,那我便等著瞧你如何在京中大殺四方,傳播你玲瓏娘子的美名。”
玩笑歸玩笑。
男人又將懷中即將迎娶為妻的女子緊攬了攬,俯首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
“玲兒,你是不知……
方才在廳上,我聽見你那句此生非我不嫁時,我心裡到底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