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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有大晚上去未婚夫家的道理?
如此成何體統?我…我不去。”
阮瓏玲第一反應覺得不妥。
以往可都是那男人追來阮府的,哪兒有她巴巴去瀾翠苑尋人的道理?可這些小女兒家的思量算計,終究敵不過內心的忐忑不安。
左右她也沒辦過幾件成體統的事兒。
去便去吧。
左右現在月黑風高的,她若是罩上一件寬敞低調的鬥篷,將人遮得嚴嚴實實,旁人也認不出來她的身份。
說辦就辦。
二人緊貼著牆根行走,走了約莫兩刻鐘不到的樣子,就徑自行到了瀾翠苑門前,還未踏上石階,在門口站崗守衛的侍衛,抽出尖刀指向兩人,寒聲道了句,
“來者何人?
不知擅闖首輔府是死罪麼?!”
阮瓏玲乍然被泛著寒光的刀刃嚇了好大一跳,可或許是李渚霖允諾的首輔夫人之位,給了她許多安全感,所以她倒也並不覺得非常心慌。
她抬手掀開頭上的氅帽,示意阿杏將那塊李渚霖交給她用來通行辦事的鎏金令牌遞了上去,下巴微抬,杏眸低垂,冷凜道了句,
“我乃阮家,玲瓏娘子。”
那她豈不是與首輔訂親之人?
今後順國公府的當家主母?
侍衛立馬收回刀刃,額間冒出密汗,立馬匍匐在了地上,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娘子贖罪。”
在外行商,向來是她伏小做低,仰人鼻息。
可被人如此跪拜……算起來這還是頭一遭。
“無妨。
我從未來過此處,你不認得也是情理之中。”
長袖善舞慣了,阮瓏玲下意識間,甚至也為眼前的侍衛打了個圓場,然後立馬將手虛虛一抬,示意眼前的侍衛起身。
“首輔他人回來了麼?”
侍衛很是感念她這番體諒,立馬道,
“回來了。
三刻鐘之前就已經回來了。”
?
已經忙完政事,由皇宮出來,回瀾翠苑了?
都還不來尋她?
方才未得知他行蹤時,阮瓏玲隻覺得擔憂,現在乍然曉得了,心底湧上來一絲訝異,甚至是微微的惱怒,她衝侍衛點了點頭,
“這大晚上的,也不必驚動旁人去通報。
他平日裡在哪間院子下榻?你指路告訴我,我自己進去便是。”
她便要去親看看,那男人此時此刻究竟在做些什麼。
瀾翠苑並不如順國公府般天寬地闊,不過就是個平日裡下榻的精巧彆苑而已,並不太大,且大陀巷中的屋舍,建造的格局也都差不多。
所以侍衛隻說了一遍,阮瓏玲便明白了,抬步朝苑中走去。
哪怕是在夜晚,也能看得出來這院子的輝煌氣派,點的宮燈都有半人高,連廊柱都是鎏金的……真真是白玉為堂金做馬。
阮瓏玲帶著阿杏就這般走著,才轉過一處轉角,就聽得前頭隱隱傳來幾個女子的說話聲……
“以前我們姐妹幾個的日子還尚算得上瀟灑…
月例銀子豐厚不說,就連皇宮中的貢品也都是隨吃隨用的,可怕隻怕這樣的好日子,攏共也沒有幾日了。”
“是啊,待幾日後那商女入了門…
我們這群被豢養在苑中的美眷姬妾,今後還不知會何去何從,若她是個能容人的,約莫能許咱們在後院安然終老,若是個不能容人的……仰人鼻息事小,被打殺發賣事大。”
“怕她?你們竟怕她?
她一個已經生養過了的商戶婦人,論才華論美貌,莫非還能比得上我們不成?不過就是用了些不知什麼樣的狐媚子手段,才勾得了這主母之位罷了,指不定哪日首輔心情不好,立馬就將她休棄呢?”
“是呢,她不過是初來乍到,可我們都是伺候了首輔多年的老人了!哪個勳貴子弟家中沒有幾個姬妾通房,更何況是首輔大人?沒有如皇帝般後宮佳麗三千就已經是很好了,她莫非還要轟人?不怕一進門就落下個善妒的名聲麼?”
“名聲?嗬嗬,名聲於那商婦來說算什麼?
她未嫁之身,連孩子都生了,你當她還在乎名聲麼?”
“倒也不用擔心。
她不過是一個人,我們可統共二十餘人呢,莫非還怕鬥不過她不成?她想要拿著對牌鑰匙管起家,想要這後院安生……那可還需問我們同不同意呢!”
“說起來,今夜又是熏兒在屋裡伺候呢…
大人啊,就喜歡她……”
那些女子的說笑聲愈行愈遠,直至消失在了回廊中…
可這些話語,卻猶如一頭冷水當頭澆下,使得阮瓏玲僵站在當場,久久緩不過神來……
回廊的夜風吹著,她的心一點點涼透直至冰點。
京城百姓人人都在傳,道首輔大人在瀾翠苑中豢養了許多姬妾,各個美豔動人,妖嬈多姿……可她本就深受過謠言之苦,且有堅信李渚霖對她深愛不移,所以關於這些細枝末節,他既然不說,那她便也從未問過。
可方才那些女子在說什麼?
她們都已經伺候了李渚霖多年了?
這是早就已被納入房中,已有名分的的意思?
莫非她今後過門的第一件事,就是喝這眾多姬妾遞上的妾室茶?!
夜訪瀾翠苑,未曾想得到是這樣的結果。
阮瓏玲心中悲意,當下就想要扭頭回家,任今後那人再如何威逼利誘,巧取豪奪,她都不會再願意看他一眼。
可終究又覺得氣不過,想著來都來了,必要將事情捅破,去他麵前爭執理論一番才行!
阮瓏玲怒火中燒,三步並作兩步走,直直朝他那間下榻的小院中走去,一入院門,一眼就望見了正中那間燃了燈的房間,窗紙上有兩個人影交疊……
侯在外頭的雲風遠遠就望見了她,可揉了揉眼睛,隻覺自己是頭昏眼花看錯了,玲瓏娘子豈會漏夜前來,出現在瀾翠苑中呢?
一時怔愣之下,並未來得急及時通報,就這般眼睜睜地,瞧著阮瓏玲跨上石階,帶著銳不可擋的氣勢,猛然將門朝內推開!
屋內。
金玉竹紋節高六幅屏風上,搭著些幾件淩亂的貼身衣物。
一男一女,極為親昵地相互擁抱著站在屏風前……
李渚霖赤*裸著上半*身,古銅色的肌膚,以及精*壯孔武的身材,在熠熠燭光下顯*露無疑。
而一個相貌極為端麗的女子,正衣裙微微淩亂,麵頰羞紅,雙臂緊圈著他係窄的腰身……
二人聽見動靜,不約而同扭頭望來,望見她的瞬間,臉上的神情皆有些慌亂。
阮瓏玲瞧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鼻頭一酸,眸框中瞬間湧上淚意,她繃緊了身子,猶如一頭已然戰敗卻還不認輸猛獸,
“好哇…
我說你今日為何不來尋我,原來是被她絆住了腳啊?”
“你之前口口聲聲說我入門之後絕不再多納一人…
我隻以為你是真心待我,卻未曾想到,竟是早就在成親之前就納滿了姬妾,多到這整個院子都裝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