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就算將婚嫁之事放一邊,就說昨日。
人家阮娘子與為安原本好端端的,卻在順國公府被賊人擄走了……莫說是未來兒媳了,就算是個尋常賓客上門出了此等歹事,順國公夫婦心中也合該過意不去吧?且若是昨日未曾搜救及時,阮家母子當真出個什麼岔子,順國公府夫婦還不知該如何懊惱自責呢。”
“可不是麼?
你們瞧見昨日那麼大的動靜沒有,饒是公主被劫也莫過於此了吧?今日菜市口又屠了好幾個參與劫案的從犯哩……想必首輔大人對那阮家娘子是動了真心的,若我是做父母的,也不忍心將他們一人拆散了去。”
“幸好阮娘子無事,兩日後的大婚能順利舉行。
實不相瞞,我都迫不及待想看成親那日,他們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的畫麵了!首輔英朗不凡,阮娘子美貌嬌豔,連為安生的都與那年畫娃娃般一個樣……天爺啊…這不妥妥的神仙眷侶麼?”
“幸好咱兩家同阮府離得近,兩日後待首輔上門接親時,我們起個大早,也好去前排占個迎親的好位置!”
……
今日真是休沐。
順國公府夫婦在拜訪前,有提前派小廝來知會了一聲,饒是如此,皇親貴胄的到訪,也讓阮家諸人有些略略慌神。
先是迅速又命仆婢們將家宅重新灑掃了一遍,有命管事去庫房中取了宮中禦賜的軟墊,沏了上好的茶水,讓後廚準備揚州口味的糕點及菜肴……
上下所有人更換上嶄新的衣裝,就連纏綿病榻多年的阮母,因著喜事精氣神也大振,被兒女們攙扶著來到門前,誠意滿滿站在府門前迎人。
李家說起來也是世家大族,旁支眾多,隻是族親大多集聚在老家賀州,在京城沒有幾門之親戚,再加上順國公夫婦後宅無妾室通房,子嗣單薄,隻生下了李明珠與李渚霖姐弟,所以順國公府是常年寂寥,隻有兩個老人相守著過日子。
所以順國公夫婦從車架上下來,乍然打眼一看。
謔!
真是烏泱泱好大一家子。
阮母這個站在居中,身周團圍著阮麗雲與吳純甫夫婦,及阮瓏玲,阮玉梅,阮成峰這幾個晚輩,另有小為安與舒姐兒兩個孫輩穿插在其中。
難得的是阮家人相貌都生得極好。
齊齊站在石階上,形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小為安這個親孫子,與順國公夫婦最為熟稔,望見他們的瞬間就喜笑顏開,跳下石階來將一老迎入門,一行人直至在廳堂中落座。
順國公夫婦以往確未與商戶人家打過交道,原以為這樣低微的門戶,滿麵家教堪憂,或諂媚或阿諛,總是想著要扣出些好出來。
可乍眼一看,卻又覺得不像,每個人的神情都格外純然,眸底一片誠摯,順國公夫婦心防當下就卸了卸。
順國公夫婦與阮母左右坐在了主坐上。
李豐渠多年身居高位,雖然對阮家人並不反感,可也不太拉得下臉來與阮家人親近,好在賀淑珺在豪門主母中,算得上是個很好說話之人。
到底是初次打交道,所以賀淑珺臉上的笑容並不特彆熱絡,卻也已做足了禮節,雍容著溫然道,
“阮夫人,您的這幾個孩子,一個個都很出息。
想來今後儘是福壽無邊的好日子了。”
阮父出走揚州。
阮母幾乎是一個人靠著漿洗縫補,將孩子們拉扯長大的,為了養家這一家老小,早些年將身子熬壞了,前幾年一直躺在床上將養著。
家中發生的那些糟心事,如阮麗雲和離,阮玉梅險些遭人侵*犯……這些能瞞下來的,當下幾乎都瞞下來了。
可像阮瓏玲去父留子,此等瞞不下來之事,阮母得知後心知阻止不了,倒也寬心認了。
隻是賀淑珺的這句話。
倒引起了阮母的傷心事。
她的孩子,其實不止眼前的這幾個。
她還有個長子,穩重踏實,可靠孝順,但是可惜多年前在運貨途中遭了水災,隨船一起湮滅在了河道中,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阮母臉上閃過一絲黯然,可她知道,今日親家登門這樣喜慶的日子,是不適合談論這些傷心事的。
因多年孱弱多病,蒼白的臉上露出個得體的笑容來,回敬了一句,
“我們家這幾個,哪兒值當夫人這麼誇?
首輔大人才是世間一等一的好兒郎,那日來病榻前給我請安,我瞧了他心中便想,您一老究竟是如何教養他長大的,才能將他教得這般好,受了他的請安啊,我這病好似都緩了幾分。”
婦人之間扯的家常,很快就打開了局麵。
順國公夫婦命人將早就給阮家人準備的禮物送了上來,都是根據每個人的愛好脾性挑選的,阮家諸人都儘數受了,又回贈了些親手製作的風味特產。
有小為安偶爾蹦出來幾句童言稚語周旋著,氣氛倒也算得上和樂,由於在場大多都是女眷,李豐渠便抱著幾分考校的心思,問了阮成峰幾句學問。
阮成峰態度恭敬,答得有理有據,鞭辟入裡,倒讓李豐渠對這個十八歲的狀元後生,高看了幾眼。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
門房有人來報,首輔大人登門拜訪。
這樣的場麵,李渚霖合該在場。
他原預備著陪順國公夫婦,一家三口一起上門,可一道八百裡加急的戰報傳來,耽擱了些時間,處理完便就匆忙策馬趕來了。
一進門,他的眸光就不自覺……
落在了那個昨夜將他拒之門外的女人身上。
阮瓏玲瞧著氣色不錯,脖子上紅色的掐痕,厚厚敷上宮中禦藥經過一夜之後,已然恢複了原本的白皙。
在長輩們麵前,她規矩在椅上坐著,雙手搭在膝上,顏貌嬌美,很有些溫良家常的樣子。
隻不過這個待嫁的婦人,對於未來夫君的乍然出現,好似並不覺得歡喜,不僅沒有扭頭看他一眼,且麵冷了幾分,眼底的笑意還微滯了滯。
?
阮瓏玲這個炮仗性子,向來都是有話就說,有脾氣就發,撅天撅地的。一人在一起時,她可從來都沒有使過這樣的小性子,生過這樣的悶氣。
李渚霖不由有些心堵,收回目光。
站立在堂中,如竹般的身姿微傾,拱手朝主桌上的三位長輩拱手請了個安。
阮家其他諸人,曉得順國公夫婦此次登門,或是有些要緊話要與阮瓏玲交代的,便也都各自尋借口避了出去。
隻留順國公夫婦,以及兩日後即將拜堂的一人在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