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說什麼,欣兒便聽什麼。”
其實不僅僅是順國公府和阮家,哪怕是宮中的太後李明珠,對小錦欣也是寵愛有加的。畢竟李明珠隻有朱承稷一個兒子,膝下沒有女兒,所以她一直將弟弟的女兒小錦欣,視為自己的親女兒看待。
小錦欣還在繈褓中時,李明珠這個做姑母的,就喜歡得抱在懷中不願撒手,見她喜歡那顆鳳冠上的碩大東珠,當即便命人取下,送給了小侄女。
鄰國貢品,若是有些稀奇物件,必然是讓宮婢挑揀好幾樣小侄女喜歡的送了來。
直到小錦欣五歲,才剛過了生辰禮,李明珠便下了道懿旨,命人將小錦欣封為一等永寧郡主,享每年六百擔食邑,可有七百府兵。
整個晏朝曆史上,都沒有過比她更年少的郡主了。
就這麼千嬌萬寵著,小錦欣在福窩裡一直活到了整整七歲,按理來說,這般出自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理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常待在閨中寫字繡花,今後隻等著嫁個門當戶對的郎君,便能安穩和樂過一生。
可阮瓏玲的想法卻有不同。
她希望小錦欣既能登得了皇宮貴殿,可要知得了民間門疾苦,所以無論是與番邦使節談生意,還是親自去京郊農莊查帳簿,她都會帶上小錦欣。
長此以往,由於深入民間門,小錦欣不過才小小年紀,見識就遠比同齡的閨秀要高遠得多,為人也要更豁達爽朗些,連姨母阮麗雲都笑著說,有幾分阮瓏玲兒時雷厲風行的影子。
這一年,因年景不好雨水不足,晏朝大旱,許多農田顆粒無收,阮家作為京城的富庶大戶,拿出多年來在倉庫中積壓的存糧,給京郊的流民發粥賑災。
阮家的賑災點攏共有好幾個,阮瓏玲這幾個平輩們分收一方,有條不紊組織著家丁熬粥發放,為安與錦欣也隨母親來到了分管的玉柳屯。
阮瓏玲連日來褪儘釵鐶,親力親為在粥棚中施粥,早已體力不濟,今日才給災民們舀了百十來碗,一時覺得頭暈眼花,便先回到了馬車上休養,將施粥的事情,全都交給了十六歲的為安,囑咐八歲的錦欣,讓她跟緊哥哥不要亂跑。
世道混亂的時候,人也更奸邪些,為了爭口吃的,大多都是能豁出命來的,李渚霖早就想到了這點,這些時日都派了精兵護衛著,再加了十數個黑騁鐵騎鎮壓,到底也從未出過什麼差錯,
粥棚前,餓到幾乎站不住的災民們,一個個都拄著拐拍成了長龍,伸長了脖子,手中拿著鑿出來的木碗,眸光著切地望著前頭崗中的熱粥。
錦欣隨為安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將熱騰騰的湯粥,端到災民手中,此時來了個衣衫襤褸,瘦得麵黃肌瘦的三角眼男子,身後還跟著一對孱弱的兒女。
女兒瞧著略大些,與錦欣年齡相當,兒子年齡更小,約莫五六歲的樣子,可麵色卻比女兒紅潤很多。
那男子接過湯粥,先是餓狼撲食般往嘴裡灌了大半碗,然後將那一小半碗,直直往兒子嘴裡塞,還念念有詞道,
“達兒,你快喝!
咱們一定能活著回衢州!與你祖父祖母團聚。”
他自己精神尚好。
兒子麵有血色。
女兒已經瘦的皮包骨,臉上都隻掛著張皮了,那男子竟現將湯粥往兒子嘴裡塞?
“你這當爹的真是偏頗!
自己將粥喝了大半也就罷了,剩下的這麼一點,你就儘數都給兒子?你沒看見你女兒都快暈過去了麼?”
錦欣在一旁看得著急,立即上前高喝了一聲。
鬨災荒的年份,哪怕是公爵門戶,也不會穿得很光鮮,所以這次阮瓏玲母子三人出來施粥,隻異常低調,做尋常百姓打扮。
這三角眼的男人也渾然想不到,會有豪門貴眷親自在此處布施,所以雖然見他們兄妹二人生得俊秀無比,可衣著寒酸,也隻以為是哪戶家仆的兒女。
且人在如此極端情境下,哪兒還顧得上什麼身份落差?
三角眼男人橫了錦欣一眼,惡聲惡氣,中氣十足道,
“女兒都是賠錢貨,餓死了也就餓死了,哪裡比得上兒子金貴?再說了,你們發的粥就這麼多,我都喝不飽,哪兒有得給這個小丫頭片子剩?!”
?!
錦欣這些年來跟在母親身旁,自然曉得民間門百姓大多都有重男輕女的想法,可卻沒見過,在吃食分明能保全一家性命的情況下,做父母的竟會先貪多,然後置親生女兒的性命於不顧。
錦欣氣到發抖,可到底是豪門公府中養出來的驕矜小姐,也還是有些涵養在身上,也不曉得如何罵人,隻漲紅著一張小臉,錚錚道,
“這粥你若不給你女兒剩,那便誰也不能喝!
你從此就不能在這兒領粥,你若不把她的命當命,那我們便也不會把你的命當命,你以後就算是要餓死了,也休想吃得到一粒米!”
為安此時也察覺到了此處的異樣,由粥棚的另一側匆忙趕來,先是將妹妹護在身後,然後又瞧了一眼那個站在男人身後,幾乎下一秒就要昏闕的女孩,眸光一沉,
“則辛,去將那碗粥奪下來,喂給那姑娘吃。”
十五六歲的少年,早已收複燕雲十六州的戰場上,曆練出了一身本事,說話做事異常老辣,頗有乃父之風,他闊步朝前走了幾步,身姿微微低斜,眸光沉冷,
“你若想活,我讓你們一家三口都能活。
可她若死了,其餘人等也絕活不了。”
“你若不信,大可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