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豆粥 潮濕的、悶熱的(2 / 2)

一個故事 多梨 7269 字 8個月前

兩千四百三十塊,有零有整,是林譽之做家教和網絡客服兼職拿到的工資。

林格看到他的手。

原本養尊處優的一雙修長手指,漂亮優雅到似乎隻適合彈鋼琴;那日天氣寒冷,他右手無名指纏著創可貼,因冷空氣而泛出淡淡的淤紫,血管都冷到收縮。

路過商店時,林譽之買了一份月餅,也是四個,林格最愛吃的蓮蓉蛋黃餡兒。

他遞過月餅的手指末端滴了滴透明的雨水,天氣太冷,他沒察覺,也沒有擦。

往後多年,這滴雨水不經意地出現在林格度過的每一個中秋節。

每次吃月餅後再飲水,都像哥哥指尖那滴雨水撬開了她的咽喉。

甚至包括林格酒後的那個冒犯,也是一塊兒早早出現在市場上的月餅——

成年的那一日裡,她吃了一塊兒,太甜,甜到皺起眉。湊在哥哥手上,她要喝哥哥握著的半罐啤酒。

起初林譽之不肯,要給她換一瓶新的,他不自在,不想讓林格的舌尖觸碰他唇印過的地方。

這嚴重超過了兄妹間的設防。

林格不聽,她聽不到,不要聽。

任性是擋箭牌,大大咧咧是借口。

被哥哥縱容的妹妹還是嘗到了那罐啤酒的味道,五月春/潮裡開放的大麥花,悶熱狹窄空間裡的小麥芽,膨脹的酵母,清洌的水,哥哥微微顫動的喉結,他胳膊上被蚊子叮咬的紅痕,淡淡的一點血跡,沉悶的、壓抑的他的呼吸。

林格在那個瞬間想要和林譽之接吻。

林譽之不說話,單手拉開新的一罐啤酒,蓬勃噴湧的新鮮啤酒泡沫裹著夏天的味道一湧而出,熱辣空氣在啤酒易拉罐壁上撞出粉身碎骨的水泡。

他遞給林格,示意她喝乾淨的。

林格在那天後的第三周,與林譽之同時獲得了初吻和關於異性的初體驗。

一眨眼,已經過去這麼多年。

不必再委身於狹窄的屋簷、悶熱的房間,不必擔心監獄中的父親、生病的母親,現今的林譽之和林格都無需再為果腹發愁,也不必再苦苦壓抑自己那無處釋放的荷爾蒙,不必激素旺盛到在相依為命的兄/妹身上發,泄無窮儘的穀欠望,不必熱切地、暴烈地、窮途末路般地令對方先求饒。

這麼多年了。

林格不喜歡把時間籠統化的表述,好像輕輕巧巧幾個字就將每日詳細發生的事情一概模糊。

她在清晰的今時今日醒來。

睜開眼。

需要幾秒的適應,緩慢回憶起自己如今搬到了林譽之的房子裡。

林格的牙齒還有些敏感,刷牙時,那些還未拆線的牙齦是阻礙。

擁有自己一套處事法則的人很難完整地遵循醫囑,大部分縫合線都被她用舌尖悄悄地舔開,還剩下幾根倔強地打著結。

還是要交給醫生處理。

當初縫合上這些傷口的人係著圍裙,在和龍嬌一同準備早餐。

林格走出去時,剛好聽見林譽之和龍嬌聊天,他擅長找話題,知道什麼最能引起談話者興趣。

譬如林格之於龍嬌。

“……妹妹的項鏈很漂亮……”林譽之笑,“她眼光一直很好。”

廚房中的龍嬌和他如同親母子。

林格和他打招呼,儘量自然:“哥。”

林譽之更自然,自然得已經忘掉他們激,情時犯過彌天大錯。

“洗乾淨手,自己拿筷子,”林譽之說,“今天早晨燉了你最愛的綠豆百合湯,你想喝大碗還是小碗?”

林格說:“大碗,謝謝。”

她拉開椅子坐下,林譽之盛了粥,端正地放在她麵前。

他的手乾淨,指甲修得短而圓潤,指尖無水。

林格捧起碗,低頭喝粥。

龍嬌說廚房裡煲的湯好了,一定要自己去盛。

林譽之摘下圍裙,順手防在旁側的衣架上。

龍嬌很中意林譽之,林臣儒也很喜歡他。

父母以為這是圓滿和諧的一家,他們都認為這應當是電視劇中幸福的結尾。

林格用湯匙攪拌碗裡的綠豆湯,叫他:“哥。”

林譽之:“嗯?”

林格平靜地說:“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想清楚了。現在爸媽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咱倆以前做的荒唐事,我已經忘了,你也彆再提——以後我們還是做兄妹。”

林譽之在仔細地剝一顆水煮蛋:“什麼荒唐事?”

林格手中的湯匙一停。

林譽之將剝好的水煮蛋放在她麵前的小碟中。

他微笑:“我們難道不是一直在做兄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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